要说她为什么这么抵触这阿灵阿,只因这人在清史上实在出名!
且不是好的那种出名,是那种被雍正帝胤禛恨不得挖坟掘墓、挫骨扬灰,甚至将墓碑上的原本的名字改作了“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
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虽然妹妹未曾受到牵连,但妹妹和这阿灵阿的孩子可就惨了,四个儿子里三个死了,连同儿媳孙子都遭受连累,出钮祜禄氏而入包衣为奴,直到乾隆朝才释放出来,脱了奴籍。
但这些事,在此时是完全看不出苗头的。
阿玛看人确实准,在整个康熙朝,钮祜禄阿灵阿都是一生顺遂的:他的前半生可谓是在官场上一路高歌凯旋,先是一等侍卫,再是一等公,议政大臣,可谓是极受玄烨宠爱,生前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倾朝野,在九子夺嫡时分量极重。
可这又有什么用?站错了队,看错了人,待到他一朝西去,钮祜禄府可谓是被他连累得房倒屋塌,年轻男子不是斩首,便是流放;徒留自己这可怜妹妹守着残破的府邸过完下半辈子,顶着罪臣之妻的名号,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不知何时圣上不悦,连她一起处置了。
看着自己正值青春,一脸不谙世事模样的妹妹,淑岚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添妆
淑岚缓了缓心神,尽量不让自己面上露出不满这门婚事的神色,笑着问道:“这钮祜禄府既然有意于咱家妹妹,那这六礼不知可都行过了?”
若是行了六礼再退婚,那便难了,虽然不及前几朝时要担法律责任,但也颇得诸多非议。
“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这次钮祜禄府只是私下里托媒人递了帖子,纳采之礼还不曾行过。”塞合里氏连忙解释道。
淑岚听了,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
要知道,纳采之礼一出,便是相当于公之于众,之后的流程就水到渠成了。如今还只是私下商议,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额娘这次进宫,也不光是为了知会女儿妹妹要订亲之事的吧。”淑岚笑问道。
“这个,自然不只是因为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虽然今年来攒下一份家底,但终究是比钮祜禄府是天差地别,所以你阿玛让我来同娘娘说说,能不能劳烦娘娘……”塞合里氏说到此处,瞧淑岚的眼神颇有些羞赧。
“额娘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淑岚点了点头,出言缓解尴尬的局面。“小妹要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给她添妆。”
“那额娘就替你妹妹多谢你了。”塞合里氏听淑岚答应得痛快,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钮祜禄府无论是人脉,势力还是家财,都是高过乌雅府不知多少了,虽然规矩里不明说,但这样的情况下,高嫁之女要陪上更多的嫁妆予以匹配,不光是为了应了“门当户对”四个字,也是为了新妇有资财傍身,不至于在婆家太没底气。
从前她担心大女儿淑岚在宫中不好过,总需要些体己傍身,也不怎么向她讨过好处;连得知这个女儿开了赚钱如流水的工厂,也不曾动过想去分一杯羹的念头,她总觉得这些是女儿辛苦该得的。
只是如今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和钮祜禄氏结亲的机会,若是放过了,恐怕就大腿都要拍青了,塞合里氏这才扭扭捏捏地带着小女儿来宫里,豁出老脸来讨一份嫁妆。
“只是要我说,这亲事不宜立刻定下,一则,是女儿虽有些家资,但现钱都投到了工厂里,要提出来给妹妹,还需要些时日。而二来,是如今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身子都有恙,找了钦天监的监正一瞧,如今正逢星宿不利,诸事不宜,更是忌婚嫁。”淑岚半真半假地说着。
只要表情足够真诚,塞合里氏便瞧不出问题来,反正她又没法自己跑去钦天监认证星宿利不利!
这话果然唬得塞合里氏一愣一愣的,连忙点头附和道,“是了是了,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恙,我等应合府祈福才是,这些事确实应该缓缓再办。”
她一边点头,一边觉得这次来宫里真是来对了,今日亏得大女儿将这事告诉自己了,若是他们不知宫中风向,大操大办;而宫中皇上正为着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身子烦心,恐怕触了皇上的霉头,被皇上降罪也未可知,看来以后的乌雅家的重大决断,还是得问问淑岚这宫里的风向后,再下定夺。
塞合里氏只再吃了些茶果,便要起身告退,只说在宫中不好呆那么久,淑岚也没多留她们,只笑着找了几盒礼盒塞给妹妹,让她在路上吃。
妹妹乌雅淑乔没一会儿便和新认识的大公主、佟二小姐熟络了起来,临别时还有些舍不得小伙伴的样子,佟文绮便安慰:“没关系,日后京中赛诗会,赏花会,还有元宵灯会,还有机会见面呢!”,她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你也快出嫁了,也该收收心了,别光想着玩。”塞合里氏则一边小声叮嘱乌雅淑乔,便和她一同上了轿子。
快嫁人?那可不一定。淑岚默默想着。
玄烨这日终于将小山似的奏折刨掉了一个角,便伸着懒腰说要去皇后宫里瞧瞧。
但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
“……还是去永和宫吧。”玄烨沉吟片刻,说道。
不是他不想去探皇后,是那个佟家二小姐也在承乾宫,使这承乾宫不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