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亦点头:“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就值得这般折腾,婶婶你别理她,有我在呢。”
许大夫人拼命朝颜氏挤眼睛:“不、不、不,一定要让人来服侍,阿颜你可闭嘴吧,听婶婶的,不许插话。”
许大夫人说完,退后了几步,马上就有一群丫鬟围到了方楚楚的身边。
这些丫鬟看过去有点特别,她们个个容颜秀美、气质沉静、衣饰清雅贵气,看过去与许府的下人大不相同。她们训练有度的样子,举止轻巧利索,只在片刻之间,就将方楚楚案上的果子酒水和螃蟹等物一并撤了下去,而后在食案上铺上了一块缂丝满绣垂流苏的案布。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哎,你们做什么呢,怎么都拿走了?我还没吃呢。”
丫鬟并不敢答话,齐齐俯首弓腰以示恭敬,而后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了几趟,又将果酒等物捧了上来,这些吃食又与旁人的不同了。
壶是金蓝琥珀壶、盘是镶金翡翠盘,盘中置着果子,比拳头还大的蜜橘、红得如胭脂一般的石榴、还有颗颗如绿宝石一般的葡萄,满满地堆在那里。
最后端上来了两只大螃蟹,别人的螃蟹身子大约就拳头大,这两只的身子比巴掌还大,红膏满得几乎要把壳子都顶起来了,还冒着鲜香的热气。
众人的目光被这番动静吸引了过来,忍不住窃窃私语,不解这个乡下来的姑娘何以受到如此礼遇,这许大夫人未免糊涂。
方楚楚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那群丫鬟围着她忙来忙去,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她转过头去,认真地问颜氏:“二嫂子,许家一向都这么好客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颜氏已经呆滞了,她喃喃地道,“就对你特别一点,楚楚,我错了,今天早上我说错话了,那个贵人,他就是那么闲的……”
一个男人拂开花丛,款步而来,施施然走到方楚楚的身边,一撩衣襟,坐了下来。
众人惊惧,齐齐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东宫詹事张熹侍立在太子身边,笑眯眯地道:“众位免礼吧,太子微服而行,是为私务,本无意惊扰众位,今日同赏此花,大家伙该吃吃、该耍耍、不必在意。”
这怎能不在意?
他身形魁梧挺拔,往那里一坐,占据了大半张食案。
方楚楚愤怒了:“喂,你这么大个头,不要往我这边挤,快走开。”
贺成渊若无其事地道:“哦,很挤吗?”
颜氏本来和方楚楚坐一块儿,这会儿回过神来,马上“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行动敏捷无比:“不挤、不挤,我上那头坐去。”
方楚楚都来不及拉住颜氏,她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开了,活像后面有蛇在咬她。
贺成渊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看,现在不是宽敞了,若还嫌挤,我命人换一张大的桌子过来,可好?”
那天在枫树林里把贺成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方楚楚心头的气也消停了不少,就是留了点小别扭,还是不想看见他。
偏偏他又往跟前凑。
方楚楚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一出门,哪哪都有你?你是不是每天都很清闲,无所事事?”
东宫的侍女们弓着腰,端上了一盆撒着菊花瓣的清水。
贺成渊一面净手,一面淡淡地道:“你大姑和许府一向交好,我猜她必定要带你来参加这菊花会,我最近去找你,你总躲着不肯见我,没奈何,只能守在这里了。”
方楚楚慢吞吞地道:“我自和我表嫂玩,你凑过来做什么?都说了不想见你,你这人怎的这样不识趣?”
旁边的人听了方楚楚这话,几乎没晕过去,这世上还有人敢这样对太子说话,焉有活路?
可是贺成渊的声音还是沉稳的:“螃蟹这东西虽则味道不错,但吃起来有几分麻烦,你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有我来服侍你,岂不更好?”
方楚楚骄傲地“哼”了一声:“我自己有手有脚,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贺成渊一眼,眼波流转,似乎在生气,又似乎在笑。
贺成渊心里一动,眼眸的颜色更深沉了,但面上却仍是端着肃容:“你不是一直夸我能干吗,这种小事,本就是我分内之责,往日你都少不得要使唤我,如何今日就生疏了?”
“咣当”之声四下响起,坐在近处的人忍不住手抖,把杯子都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