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是认得出母妃的,果然是玶儿回来了。”肖乾察言观色出了季玶的反应,立刻做出了论断。
“你为何要这般保存母妃的尸首?”里,和要了她的命没什么区别,所以在听说城破之后,她不躲不藏也不逃跑,稳稳地坐在那个能彰显她位置的金銮宝座之上,死也要死在这座大殿里,死在这个座位上。
季玶一步步走向那个“久别重逢”之人,心里的激动竟是大过了忐忑,因为眼见着就能和这个姓肖的女人再次正面交锋了。他记得上一次的正面交锋,还是在十八年前,那时他只有六岁,是那般的弱小,那般的无助,可现在不同了,他长大了,不仅长大了,他还强大了。
十八年前的那一日,父皇刚刚驾崩,肖皇后亲自带人来到母妃的沐芳殿,要将母妃赐死陪葬先皇。
季玶那时虽只有六岁,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听闻肖皇后是要来赐死母妃的,二话不说,手里拿着一柄小马刀,就朝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冲了过去。那小马刀还是他过生辰时父皇送的礼物。
然而毕竟只是个半人高的小孩子,还没冲至近前,便被皇后身边的侍奉给拦住,并把他手中的刀给抢了下来。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就算他刻意地不愿去回想,努力地想要遗忘,但依旧会幻化成一幕一幕的片段,时不时地侵入他的梦乡,使原本平和美好的梦,忽然就翻转成能惊醒他的噩梦,甚至在被惊醒后,脑海中的那些片段依旧挥之不去,挥季玶问道。
“唉!哀家可真是不敢相信啊!当年明明是把那刀子戳进心窝处的!”肖乾答非所问,可能是因为确认了活着的季玶后深有感触,只自顾自地表达着自己的惋惜。
“谢太后高抬贵手,没有戳中玶儿命门,只扎在了胸口处不致命的活穴(注1)上。”季玶顺着肖乾的话,假惺惺地做了个拜谢的姿势,语气中也带上了假惺惺的感激。
“看来哀家这用刀子的功夫还真是不行啊!唉!那也是玶儿你命不该绝罢。”太后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的真情流露,且没有一点娇柔造作——一脸的悔不当初,就像是好想再回到那是那刻,把戳进季玶心窝里的那把刀子再用力剜几下。
“太后还没有回答我是谁?”季玶听她这样说,语气更加急切,急于想要知晓答案的意图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怎么?玶儿,你竟不知是谁把你救出宫去的吗?竟然有人做了好事不留名。哈哈哈!”肖乾又是一阵轻蔑的笑。
季玶没有说话,只静等着她揭晓答案。
“玶儿,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得亏哀家知道得及时,可以给你解解惑。”
“那就快点说来听听!”季玶耐着性子催促道。
“玶儿你也是问得巧了,哀家这前脚刚查清楚,玶儿你后脚就来问了。”肖乾继续不紧不慢地卖着关子。
季玶不再催促,继续静等着她的后续。
“当年,你们母子二人的尸体,哀家是交由范明初去处理的,结果,你们中的一个活着回来了,一个竟被他留下了头颅,制成了人头玩物!”肖乾的这样一番话,就如同在季玶耳边炸响的一声惊雷,令他听完后脑子里竟持续不断地嗡嗡作响。
“是不是很是难以置信啊?你们那些人应是都恨死了范明初的,没想到他竟还帮你们做了这么件大好事儿。不仅你们没想到,哀家也是没想到啊,一直还以为他是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就是因为当年对他深信不疑,才会毫无戒心地把玶儿你和苓妃的尸体交由他去全权处置。前些日子,当听闻了玶儿你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后,哀家才开始隐约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头。城破后,光复军到处宣传说你还没有死,你还活着,于是就派侍卫去抓他过来要好好问个清楚,正撞见他对着你母妃的头颅在那里自言自语呢,完全就是不打自招!被抓到我面前后,他二话不说就承认了。”
“什么!那范明初现在人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季玶脑中的雷鸣声依旧没有停歇。
“唉!哀家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信任了这样一个人就是哀家一生最大的败笔,所以在你们赶来之前,就亲手将其制裁了。”
“什么?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一个叛徒,死都是便宜他了。”肖乾说完,朝一侧扭了下脸,目光指向一个位置:“玶儿,你的救命恩人就在那里呢,你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吧,要不要过去看看你这个恩人现在长什么样啊?”
老太婆并不知道季玶正。版阅。读尽在晋。江文。学城早就混进了隆昌宫见过范明初之事,所以会有此一问。
季玶按照她目光所指的方向,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同时用余光锁定老太婆身边那个护卫的一举一动,以防有诈被趁机偷袭。
肖乾所示意方向的地板上,大概离他们数丈远的位置,一动不动地趴伏着一具尸体,从服饰上看,那是一个宦臣,从配饰上看,那是一具级别很高的宦臣,虽然季玶看不到他的脸,但立刻从服饰和身形上辨识出来,这人应就是范明初无疑……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一直无解的那个救命恩人,且已经被肖乾亲手制裁了。
季玶辨识出那具尸体后,并没有听从老太婆的建议,上前去“拜见”大恩人,而是立于原地未有挪动分毫,目光回视后再次锁定在肖乾及其护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