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看着指尖的这枚纯银指环,正午之前的阳光还很温和,从玻璃落地窗外洒进来,能轻易看见指环内侧刻着的两个字母。
——zy。
游安理其实知道——在收到这份礼物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送出这种礼物的人其实还很懵懂。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对于婚姻的所有概念无非来自父母间的关系,以及种种渠道的道听途说。
她不会知道婚姻的重量,正如她不知道送出戒指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游安理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这是她做过的,最卑鄙的一件事。
而在不久之前,她险些将这样的卑鄙重现。
游安理从不像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那样看待婚姻。
其实她更倾向于认为大部分的人根本不懂婚姻。
无论用多少美好的词汇来装饰,其本质都只是一种受法律保护的捆绑关系。
有的人选择搭伙过日子,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能凑合就行了。
就像合伙开公司,共同经营,也共同承担一切风险。
也有的人是抱着“我会幸福”的想法来走进这个迷宫里,对于这类人,游安理不予置评。
但从很久以前,她就明白自己不需要这样的捆绑关系。
无论是虚无缥缈的“幸福生活”,还是找个人合伙开“公司”,对游安理来说都是不必要的。
因为她的人生已经注定要在工作中走完全程,何必在家里再搞一个劳神费力的小破公司?
而婚姻市场上,她之所以被认定为是“炙手可热”的人选,无非是因为她的确具有价值,是个合适又划算的合伙人。
更别提,她还同时具备创造财富的能力和生育能力。
往深了去说,就是游安理不愿多给半分钟时间的话题了。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都会独身到老,到死。
而在那之前,她一定已经实现了自己的野心,人生不会再有憾事。
可惜,人生之所以是人生,而非既定的剧本,就是因为它的“不可预见性”。
对游安理来说,左颜就是那个意外。
年少时,意外地产生了感情。
年过三十,意外地明白了婚姻的本质是一件多么有利的事情。
倘若她足够卑鄙,或者有足够的利己精神,婚姻这种现成的好工具,就会成为她成功捕获猎物的必杀器。
加点浪漫、梦幻、幸福,诸如此类的装饰品,一副镣铐就成了闪闪发光的钻戒,稳稳套在两个人的手上,任谁也难以再砍断。
多么方便,又多么简单。
而游安理也有足够的自信,能经营好每一个由她主导的“公司”。
但她的自信,也仅此而已。
人心是一门比金融学复杂千百倍的学问。
二十三岁之前,游安理自诩洞察人心,能自如地游走在千奇百怪的人群中,不留下任何牵扯。
可她绝不会料到,会有一个心思简单到能一眼看穿的人,给她上了永生难忘的一课。
游安理在那短短的一年里,像是被一种慢性的毒悄悄入侵身体,从大脑到心脏,无一幸免。
她见证了自己最狼狈的一刻,也目睹了自己最卑鄙的念头,可她做了再多,想得再多,最后也只能承认,那是妄想。
但“承认”不会为“妄想”画上句号。
三十二岁在即,游安理偶然审视自己,发现她的“妄想”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稍有不慎,就会将她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