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鸿胪寺卿家的独子,出生之时,父亲为他取名高善。
他六岁便能吟诗作对,尤善疾书,神童之名远近闻名,十岁时与父亲的同僚对治国之道侃侃而谈,十三岁时高中解元,若无意外,他会成为本朝第一个行冠礼前就状元及第的士人。
因他过于早慧,他没有朋友,也不屑于和同龄人交朋友。
又因他才貌俱美,他也不缺乏爱慕者。
自从目不斜视路过一名自家花园里散步都能崴脚的千金小姐,并拒绝搀扶她起身后,坊间便流传起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冷血无情的小道消息——
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至少高善本人,觉得这个评价不算全然捏造。
他觉得世人大多愚蠢不堪,短视有如猪猡,他当然不屑于和猪猡交朋友。他稀少的善意,几乎都留给了父母和两个姐姐。
高善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姐姐的手帕交宴会上。
她迷了路,在静室外徘徊不定。他听了半晌的脚步声,无法静心练字,忍无可忍地推开门走出,质问她是谁。
“我……对不起,我找不到回茶室的路了……”她涨红了脸,小声道。
那段时间,京都盛行茜色。
无论出嫁与否,女子都爱穿茜色的衣裙,有的媚如晚霞,有的艳如荷花。
只有她,平凡的五官被娇俏的颜色所喧宾夺主,像是一颗刚刚长出的毛桃子。
放在平常,他根本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可既然是姐姐的朋友,他便额外多出了一丝善心。
他往茶室走了几步,转身看向还傻傻站着的小姑娘:
“你不回茶室?”
她这才一脸欣喜地跟了上来。
真是个笨蛋中的笨蛋。
他在心里想。
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次善心,便让他惹上了大大的麻烦。
自那以后,静室的窗台上便常常出现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是一支开得正好的梨花或海棠,有时候是两条研开之后香彻肌骨的狻猊墨。
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终于在某一天她正要将什么放上窗台时,他猛地推开了窗。
窗户打中了她的鼻子,她哎哟一声,闪着泪花捂住受伤的鼻子。
高善无意伤她,但此情此景,他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出于一些愧疚和自尊心,他比预备的更加强硬地说道:
“别拿来了,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