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之站在书架前,背对着祁丹朱,胸口上下起伏着,仿佛用力隐忍着什么。
他倏然从书架上抽出一个又一个画轴,扔在书桌上。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祁丹朱,声音没有起伏道:“这些画像是父皇帮我挑选的太子妃,君姑娘心思缜密,不如你来帮我挑一挑,看看什么样的人适合做太子妃?”
祁丹朱心脏骤然一沉,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画轴,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她虽然早就知道锦帝想要帮君行之选太子妃,但都没有眼前的冲击大,这些画像摆在她的面前,她才意识到画像里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姑娘,是有可能陪伴君行之一辈子的人。
她像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样,僵在原地。
君行之手撑着桌子,余怒未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夜色深沉,屋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祁丹朱恍然回过神来,一步步走到书桌前,伸手去捡那些画轴。
在她的手指碰到那些画轴之前,君行之突然将所有画轴都扫到地上,画轴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他瞪着祁丹朱,大声道:“出去!”
祁丹朱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君行之神色凌乱地指着大门的方向,加重了语气,“出去!”
祁丹朱只好退了出去。
夜里,祁丹朱梦到君行之娶了太子妃,她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差点哭晕过去,醒来,泪已经沾湿了枕巾,她双手抱膝,呆呆在床上坐了一夜。
接下来几天,君行之早出晚归,祁丹朱连见到他的机会都不多,锦帝倒是安静下来,没有再传召过祁丹朱,也没有找过祁丹朱的麻烦。
祁丹朱夜里总是梦到君行之,无一不是婚宴喜堂,他身侧换了无数的新娘,可新郎总是他,祁丹朱精神不振,食欲也有些差,本就纤细的身体又瘦了一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青枚都忍不住开始担心她。
这天,祁丹朱正带着朝朝在院子里放风筝,君行之带着孟怀古和孟九思走了进来,孟怀古和孟九思匆匆忙忙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赶紧去书房商讨朝政了,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从她身旁走过去的时候,孟九思对她笑了一下。
夜里,孟怀古和孟九思留下来用饭,君行之将晚宴摆在了凉亭里,将祁丹朱也叫了过去,凉亭四周挂着灯笼,看起来宁静而优雅。
酒过三巡,孟怀古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们,他一个个看过去,看得细致,看得认真,许久,他声音悲伤地感叹道:“我跟你们父亲结拜的时候,就像你们这么大,没想到一转眼,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他仰头喝了一杯酒,声音沉闷,“你们是我们三家的后代,我是有福气的,还可以跟你们在这里喝酒,我那两位兄弟,一位早早的去了,一位……也只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现在的锦帝已经面目全非,即使他还活着,也不再是那个跟他们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祁承乾了,在他心里,祁承乾永远留在了那个时候。
君行之亲自给孟怀古倒了一杯酒,劝道:“您别太难过。”
孟怀古摇了摇头,“老臣是开心呐,我看着你们小辈越来越出色,越来越能走出你们自己的路,我老怀欣慰!江山交给你们,百姓必能安定。”
孟怀古畅快地饮了一杯酒,看了看君行之,又看了看祁丹朱,语重心长道:“太子,丹朱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算老臣求你了,你千万要好好对她,别再让她受苦了。”
君行之沉默地看了祁丹朱一眼,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祁丹朱看不清他的神色,慌忙道:“孟叔,我已与太子和离了,您忘了吗?”
君行之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他攥紧手里的酒杯,沉沉看了祁丹朱一眼,仰头灌了一杯烈酒。
孟九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也仰头灌了一杯烈酒。
今晚大家喝酒一个比一个痛快,整张桌子上只有祁丹朱没有喝酒。
孟怀古没有听清祁丹朱的话,依旧徒自念叨着,“说来都是缘分啊,当时我跟承乾家里都是儿子,所以我们两个人成天念叨着让嫂子生个女儿,那样我们就可以给自家儿子定个娃娃亲,我们两个当时还抢来着,没想到你们二人最后还真成了夫妻,到底是我输啦,我这傻儿子没有那个福气。”
孟怀古已经醉了,不管不顾地直呼起了锦帝的名讳,语气里忘记了怨,也忘记了恨,好像他记忆里的祁承乾就只是他的义弟,而不是现在的锦帝,他的回忆停留在了那个时候,不愿继续往下想。
孟九思听到父亲的话,神色暗了暗,他深深看了祁丹朱一眼,又仰头喝了一杯酒,紧接着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再也没有停下。
夜色暗沉,却遮不住他眼睛里的怅然若失。
君行之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目光。
孟怀古举着酒杯,开怀道:“老夫今日开心啊!丹朱终于回来了,行之和九思也越来越成才,老夫现在就是要去见君大哥,也能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