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嚎啕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痛哭不止。
“战乱的时候,我被兄嫂卖给老头为妾,本想一头撞死,幸而遇到了君夫人,是君夫人救了我,我这条命是君夫人给的!她是大大的好人!”
“我是退下来的老兵,当初在战场上,是君将军帮我击退了敌人,帮我拦了一刀,君将军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却铭记了他一辈子!”
“一次,我回娘家时,路过衡阳村旁边的小树林,被两名士兵拦住,他们想要侮辱我,是君将军发现并拦住了他们,君将军说军纪要严明,当场重惩了那两名士兵,还亲自护送我回家。”
……
随着他们一句句撕心裂肺的话,一个又一个人跪了下来。
祁丹朱眼中含泪,脚步却没有停歇。
她就这样一步步,伴着众人的呼喊声,听着父母峥嵘岁月里留下的事迹,抱着他们的牌位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父亲,母亲,你们听到了吗?
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情,百姓从来没有忘记过。
……
盛京城外。
祁丹朱手里拿着拨浪鼓,低头逗着孙霜霜怀里的孩子,轻轻笑了笑。
她把拨浪鼓放到孩子的手里,抬头问孙霜霜,“我害死了你的兄长吴赤东,你不恨我么?为什么还愿意帮我作证?”
孙霜霜苦笑了一下,“殿下一定以为吴赤东和我兄妹情深,所以将可以保命的证据放在我的手里,对不对?”
祁丹朱微怔,“难道不是吗?”
“您一定觉得吴赤东把我送去给沈厚做外室,是给我铺好了后路,以他跟沈关山的关系,日后沈厚飞黄腾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我这个普通民女收在房里做侧氏,保我一辈子安稳无忧。”
祁丹朱点头,“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孙霜霜轻轻摇了摇头,苦涩道:“吴赤东就是一个畜生,他无情无义,连提拔自己的将军都能陷害,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妹妹,我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细作罢了,他根本就没有将我当妹妹看待过。”
“我母亲和父亲的确是被吴家主母派人所杀,但其实是吴赤东暗中让人向吴家主母告密的,他觉得我母亲身份低微,活着给他丢人,担心如果我母亲活着,他的身世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所知,他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丫鬟的儿子,这会有损他大将军的颜面,所以他才借主母之手斩草除根。”
祁丹朱微微惊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缘由。
孙霜霜叹道:“我侥幸逃过一劫,这个世上除了嬷嬷之外,再无人知道我与吴赤东的关系,他见我乖巧懂事,便留了我一命,将我培养成他的细作,在我面前表演他的兄妹情深,我当初信以为真,真的把他当做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不是后来无意中得知了真相,我也不会知道自己道貌岸然的兄长其实如此心狠,竟然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
“吴赤东这些年来虽然是为沈关山做事,但是他同时也在提防着沈关山,沈关山不近女色,警惕性很强,他没办法在沈关山身边埋下眼线,便只能在沈厚的身上下手,他将我送给沈厚,是为了让我可以就近监视他们,命令找机会探知沈关山的事情。”
孙霜霜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凉,“我孤苦无依,命被他拿捏在手里,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替他做事,他以为我仍是那个一味相信他的傻丫头,所以没有提防过我。”
“吴赤东之所以将那些证据放在我的手里,是因为他觉得只有我最安全,这些年我一直被他养在暗处,不为人知,就连沈关山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藏匿在沈家是最安全的。”
祁丹朱明白过来,她之前猜测到吴赤东会留下证据,却想不通吴赤东后来怎么还会被人杀来灭口,如今想来,应该是孙霜霜利用她手里的证据,威胁沈关山保住了吴赤东的家人,但她却没有用这些证据保住吴赤东,她为了报杀父母之仇,故意没有救吴赤东。
孙霜霜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柔软下来,问“殿下为何要帮这孩子?”
沈关山和沈厚都罪犯滔天,按照他们的罪责,这孩子也别想活了,是祁丹朱向锦帝求来了恩典,保住了孩子一命。
祁丹朱看着她怀里懵懂无知的孩子,眼中弥漫起一丝伤感。
她轻轻摸了一下孩子柔嫩的脸蛋,轻声道:“若论起来,我其实是这孩子的表姑姑,上一辈的恩怨跟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跟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关山是她的亲舅舅,如果不是沈关山走上了歪路,他们本该是一家人。
孙霜霜笑了笑,对着祁丹朱感恩地福了福,“殿下放心,我会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不会告诉他诸多仇恨是非,只会告诉他,他有一位令人敬佩的表姑姑。”
祁丹朱莞尔,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路吧,以后无人再能逼你,你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孙霜霜轻轻点头,仰头看着祁丹朱笑了笑。
祁丹朱今日穿的素雅,不像她初见祁丹朱那日穿得那般明艳张扬,却同样让她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