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不下,而是不能吃,经脉受阻,血液流动凝滞,肝脏也完全坏了,多食身体无法代谢承受,便会呕血便血,会有性命之虞。”
温诀讶异道:“竟如此严重?”
沈寄梅叹了口气:“即便再如何小心将养,只怕也难以恢复到从前了。”
他这话说的还算含蓄,说的难听点,商文帝这条命现在就是在倒计时,保不齐哪一天就得油尽灯枯,魂归天外了。
两人浅聊了几句,温诀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睑微微动了动。
他预感到对方是要醒过来了,便止住了话题。
果然,很快商文帝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闲庭,你来了。”他虽说病的这样厉害,但脑子倒还清明,一眼便认出了温诀来。
“末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了。”商文帝说话的语气轻而长,显得十分虚弱,然后,他朝着温诀抬了抬手,道,“你过来坐。”
赵延盛闻言,立刻手脚麻利的搬了张凳子放到了龙榻旁边。
温诀坐过去之后,商文帝让赵延盛将殿内的人都遣了出去。
温诀安静的等着商文帝开口。
——对方这举动,很显然是有话要同自己说的。
商文帝并没有看温诀,他似乎疲倦的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朕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迎接那一天到来的准备,可眼下事到临头,终是有些不舍!”
温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索性商文帝似乎也没想他接话,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朕已经应该庆幸了,朕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若不是你,早在十多年前,朕就不在了,又哪里还能再见到朕的小九。”
“闲庭,你我君臣多年,朕一直不明白你想要什么,若说你要的是这江山,以你手中的权势,早已能颠覆这天下了,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若你无此意,那又为何执意忤逆于朕……还是你的心中,另有想要拥立的皇子。”
温诀沉默了下,道:“不是。”
商文帝终于转脸看向他:“那是为什么?”
温诀:“……”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想让殷无咎当这个皇帝的吧。
这话说出来,那也要人皇帝能信啊!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要看好殷无咎的话,干嘛整那些幺蛾子呢?
商文帝见他半晌不说话,道:“你既不愿说,朕也无法逼你开口,你如今想要的是什么朕不清楚,也无力去改变,闲庭,旁的朕不想多说了,朕只求你一件事情。”
看着眼前之人这虚弱而无能为力的模样,温诀终于有些装不下去了:“陛下只管说便是。”
商文帝道:“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朕希望你能善待无咎,你答应朕,好吗?”
温诀心中一动,然后道:“臣遵旨。”
商文帝闻言,面上神情渐渐缓和下来,随即唇边弯出一点浅浅的弧度:“朕知你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你既答应了,朕也便能放心的走了。”
温诀看着那张挂着浅笑的面容,恍惚发现,其实殷无咎的长相也是有几分随了他的。
商文帝以前面相圆润不显,如今瘦下来,眉眼五官全清晰了起来,加上他又是个极白的肤色,倒显出几分好看的清儒俊逸来,也难怪无咎的母亲,当年能那般死心塌地的放弃宫外的自由,跟着他来到这似海深宫中。
可是此刻,这个不算年迈的男人却只能缠绵病榻,束手无策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多么残酷的事实!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敲门声。
在商文帝应了一声之后,赵延盛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之中,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碗,碗里是半分炖的软烂的汤羹。
“陛下,吃些东西,好吗?”赵延盛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上,细声说道。
“扶朕起来吧。”
温诀在赵延盛伸手之前,先一步扶住商文帝,将他从床上缓缓托了起来。
赵延盛见状,将那晚汤羹递到他的面前,商文帝接过,自己慢慢地吃着。
那端着碗的手,从前因为中年发福而显得有些粗短,如今看起来却十分修长,只是没什么力气,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十分艰难,吃上两口便要歇息一下。
温诀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让臣帮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