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和许广国一样,因是临时工而被辞退,可只要在岗的一天,他就要把事情做好。
许广华在后厨忙得很,可做事却非常有条理,即便是正式员工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工作到了这份上,总归比过去在地里干活来得好,许广华虽不会安于现状,但就目前来看,他已经很满足了。
“许同志,厂长喊你。”外头一阵声响。
许广华的手中都是面粉,被这样一喊,愣了愣,赶紧找了块布,擦了擦手。
厂长怎么会找他?
许广华匆匆忙忙从后厨出来。
就他所知,厂长虽对厂子里大部分事情都亲力亲为,可也不是真到如此事无巨细的地步。他来厂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还从来没有面对面和厂长说过话。
许广华不知道厂长为什么会突然让人喊他过去,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然而,当他走进厂长办公室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住了。
卢锋竟然也在。
卢锋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与厂长谈笑风生,全然没了之前面对他时那颐指气使的姿态。
他是在市局工作的,对于市局大部分领导来说,他还算是年轻的。
能在这个年纪爬到如此岗位,与他自身的能力分不开,因此即便是肉联厂的厂长,也是对他极其客气的。
看见卢锋的那一刹那,许广华的神色已经微微一变。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在这里干日结的活儿时,卢锋就试图让朱建丹将他赶走,只不过朱建丹没有盲目理会他,甚至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不过,朱建丹到底只是工厂里一个主任,怎么能厂长较劲?
许广华估摸着,若是卢锋请厂长辞退他,那么厂长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因此,在见到卢锋的那一刻,就仿佛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将许广华满腔的热血冻结。
“钟厂长,我是后厨的许广华。”许广华说道。
钟厂长闻言,抬起眼看他一眼,和颜悦色地比了一个手势:“坐吧。”
在说话间,钟厂长打量了许广华一番。
照卢锋的话来说,这只是后厨一个临时工而已,肉联厂的临时工不少,工作并不算稳定,至于后厨的临时工,更是分分钟都可以更换。
就这样临时工,竟被厂长喊到办公室,照理说应该诚惶诚恐才是,然而他并没有。
许广华大大方方地坐下,镇定地直视他,问道:“钟厂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钟厂长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赏:“你认识这位卢主任吧?”
“认识。”
钟厂长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之前也没想到你与卢主任有这么深的渊源。我和他是老同学,老朋友了,既然他开口请我帮忙,那这个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
听对方说了这么长时间,仍没个重点,许广华也着急了:“钟厂长,有什么安排,我都能接受。”
见他凝重的神情,钟厂长笑一声:“我刚才已经找几个同志打听过了,都说你工作勤恳,表现突出,也有一定的领导能力。既然是这样,卢锋又开了这个口,那我就破个例——”他顿了顿,问道,“你想不想转正?”
许广华本来已经想好了后路。
若是厂长真要辞退他,那他就再去想别的办法,大不了去市里一间间国营饭店和国营工厂打听,看是不是有人招临时工。
毕竟即便是单位里的临时工,都比之前下地拿工分赚得更多。
只是,谁能想到,厂长开口,竟是问他愿不愿意转正?
许广华呆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许久之后才说道:“想!当然想!”
钟厂长笑着点头:“不过工厂总有工厂的规矩,要想给你转正,也不是我一句口头承诺就算数的,咱们得让其他职工服气。这样吧,我让人事那边出一张卷子,你要是能通过考核,就正式转正。”顿了顿,他说道,“我听说你媳妇是学校老师,还参加过高考,临时拿起书本,应该不难吧?”
许广华喜出望外。
他连声道谢,语气之中的激动之情昭然若揭。
对于曾经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能进市里的国营工厂工作,自然是天大的运气。然而他却没想这么多,在他看来,能借此让自己家人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