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也是投鼠忌器。罢了,此局现已下成和局,只能再图日后了。”慧珠面上神色有些不忿,又有些无奈,终究化为一声轻叹,“真是低估了她。”
三殿一朝毁
永乐十九年四月初八。
朱瞻基携胡善祥与若微一同入宫,贺其同母妹,皇太子的长女,嘉兴郡主及笈之礼。
太子宫内,礼乐声起,宾客迎门。
这一次,借皇长孙女的及笈之礼,京城大臣的名门淑媛都被邀入内。
原本依太子妃张妍的个性,实在不愿意这样的铺张,可是朱棣特意颁了恩旨,说此乃新宫落成、皇家迁入后的第一场喜事,所以要办得热闹。而皇太子朱高炽的十个儿子,除四子朱瞻垠早夭以外,郭氏所生的瞻垲、瞻埏年纪尚小,皇太孙朱瞻基、因年长而被封了爵位的朱瞻墉、朱瞻埈已分府立室外,还有五皇孙朱瞻墡、六皇孙朱瞻堈、七皇孙朱瞻墺尚未册妃。
所以此次太子宫中的宴会,不言而喻,除了贺喜,更是一场名门淑女才艺容貌的大比拼,这其中有出色者,或许可能会成为皇孙们的妃子。
这样的安排,自然要比送入宫中,由那些太监嬷嬷们遴选的方式要好多了,所以差不多京里四品以上大员的女儿全到了。
只是太子妃张氏恪守祖训,虽然有圣上的恩旨,依旧不能破了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所以今儿的宴席就设在端本宫中的花园里,沿着湖边一字排开,是黄花梨木的数十张圆桌,各府的命妇带着自家的小姐各领一桌,每桌的台布各不相同,上面还各自写着名签。
而就在不远处山坡之上的凉亭内,虽然垂着碧纱帘,但是众人皆心知肚明,那几位年轻的皇孙就在当中落坐,从亭中俯瞰山下,各府的女子衣着容貌也能看个大概。
皇太子长女嘉兴郡主像极了太子妃,原本就绝色容颜,如今更是刻意隆装盛饰了一番,大红的礼服,衣袖、襟前、袍角都用金色绣锦镶了宽宽的边儿,又罩上了一层羽纱,更衬出高贵之气;衣料上点缀的是宫中绣房的巧匠们精心绣成的丹凤朝阳,头上带的是珍珠和红宝石穿成的金丝镂空珠花,就像盛开的春花,让在场所有的诰命夫人、亲贵小姐们都不免有些黯然失色了。
如今隆重的仪式刚刚结束,各府的夫人领着自家的小姐们,依次献上贺礼,说着精心准备听起来各不相同实则大同小异的吉祥话。
太子妃坐在正中,看着女儿如此明艳动人,心中的骄傲也自然地流露在脸上,但是她丝毫没有忘记今儿宴会的主题是什么,于是开口说道:“众位夫人,难得带了自家的小姐欢聚一堂,今儿又承天公作美,风和丽日,不如就叫她们各展才艺,咱们看了也有趣些!”
太子妃此语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于是有人抚琴弄曲,有人现场泼墨,还有人吟诗展才。
坐在山坡上凉亭之内的几位年轻皇孙都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山下的迤逦身形,真是你方喝罢我登场,只觉得香风阵阵,一时之间不禁看花了眼。
只有朱瞻基与五皇孙朱瞻墡静坐在席间,对饮小酌,丝毫不为所动。
若论容貌与文才,朱瞻墡是几个兄弟中最为出色的,朱瞻基与他碰杯之后,笑着打趣道:“五弟如此不屑一顾,莫不是心中已有佳偶了?”
朱瞻墡面色微红,只是笑而不答。
而朱瞻墉则大呼无趣:“隔的这么远,看也看不真切,还不如我去百花楼里来的实惠!”
朱瞻基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原本就不是让你来看的,你家中娇妻美妾环顾,还不知足?”
“知足?”朱瞻墉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这哪有知足的?谁像你,为了若微,放着府里的美娇娥碰都不碰一下。若是我……”
朱瞻基立即拿眼狠狠瞪着他:“这个瞻墉,最是口无遮拦!”
“若微?”瞻墡玉面之上秀眉微拧,似乎是在细细追忆着这个名字。
“书呆子,就是小时候在东宫静雅轩住着的,大哥的那个小娘子,还和咱们一起放过纸鸢呢!”朱瞻墉又借势在瞻墡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兄弟几个除了瞻基以外,瞻墉就是老大。所以平日里最爱管这个训那个,尤其是这个长的最好看、学问又佳的同母弟弟,更是他常常戏弄的对象。
瞻墡似乎被他打懵了。
就在此时,最小的瞻墺冲他们招招手:“哥哥们快来看,那个女子真真有趣!”
原本无意相看,在瞻墉与瞻墺等人的鼓动下,瞻基与瞻墡这才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席间。
席间所有的女子一一展才之后,就只剩下坐在西侧第三桌的一位姑娘。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就是太子妃也开口问道:“不知方大人的千金,有何才艺要展?”
原来是兵部尚书方宾之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汇聚在她的身上。
若是旁人早就要娇滴滴地低下头,而她却恰恰相反,冷俏俏地迎上众人的目光,态度不卑不亢,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她的服饰也那般不同,没有像普通的闺阁小姐那样穿一身短袄长裙或是披帛纱衣,而是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锦衣窄袖长袍,并在腰间扎了一条玉带,如同男子一般。她的头发也没梳髻,只是用金丝绣的织锦将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看起来英姿飒飒,十分出众。
她还未答话,坐在她身旁的方夫人立即起身回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这孩子平日里都是被我家老爷当男孩子来养的,什么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哪敢在太子妃和诸位夫人面前献丑!”
原来如此,席间若有若无的响起一片唏嘘之音。
太子妃点了点头:“方大人戎马生涯,教女也是如此严格,真教人敬佩!”
太子妃此语,无疑是给方家解围,又全了她们的颜面,原本事已如此,可算了结,但那方小姐似乎并不领情。只见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太子妃座前,双手一揖行了一个男儿之礼后说道:“今日贺郡主及笈礼宴,众人都要展才以献心意,非子衿逞强,而是若不如此,倒显得我们失礼!”
“哦?”太子妃笑了:“那你是献曲还是吟诗作画?”
方子衿胸有成竹,目光扫过不远处站立的太子府的侍卫,坦然说道:“子衿可以献舞,只是要借宫中禁卫的佩刀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