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迎晖殿里的人,都不许走动,不许交谈。柳嬷嬷,你给我一个一个地拷问。看看谁是知情的。”慧珠扫视着湘汀、紫烟、司棋等人:“知情不报亦是同罪,谋杀皇太孙妃,伤及皇太孙嫡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要为了你们的愚忠,就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阴谋,这是阴谋!”紫烟惊谔万分,此时才如梦初醒,惊天大祸就这样毫无前兆的迎面而来,让人根本无从招架。
湘汀紧紧按住紫烟,她默而不语,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之势已成死局,这局要想扳回恐怕没那么容易。
慧珠轻哼一声,领着人扬长而去。
阴冷的暗室中只在头顶上方留一扇小窗,低洼处还有些积水,也许是前些日子下雨从小窗里潲进来的。
墙角边有些青苔,墙上总能看到一些斑点,整个房子像是发了霉一样,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
若微从来不知道在这座外表华丽的太孙府中还有这样一座牢笼。是做什么用的?是专门用来惩罚下人的吗?就像华美的大明宫里有一处阴暗的宫苑叫“掖庭”,而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也有一座冷宫。
它的存在,似乎就是一种权力的证明。提醒着皇帝的妻妾和主子的奴才,天堂与地狱,幸福与毁灭,原来是这样的近。
原本她是静立于室内,墙和地面都太脏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坐靠,可是站的久了,身子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她想坐下了,不远处的墙角边有一块席子,看起来还算干净,她走过去刚刚触及到那张席子,突然听到“吱吱”的声响,席子下面居然是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
是的,光溜溜的,没有毛,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她跳着脚跑开了。
是的,惊惶中她撞到墙,浑身立即酸楚起来。
这一撞反而让她彻底清醒了,再也顾不得脏,她跌坐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埋在膝上,是的,就在这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她必须要理清思路,因为这一次,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生死得失,在她身后还有许多条性命,包括已迁来京城却一直未谋面的家人。
宜和殿外,跪着一个俏丽的身影,此时心中有千般恨,却又必须强颜欢笑。
慧珠从殿内走了出来:“曹主子,这是做什么?”
曹雪柔以头触地,磕得呯呯作响。
慧珠立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曹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曹雪柔再抬起头时,额头青紫,满面泪痕:“贱妾差一点儿助纣为虐,虽是无心之举却害了皇太孙妃,万死难偿这滔天之罪,如今唯有在娘娘殿前叩三个响头请罪,这就回去自行了断!”
“曹主子何须如此自责?”慧珠冲着左右一使眼色,连拉带架地将曹雪柔让到殿内,在偏厅安置好,又是让人上茶,又是差人备水递帕子让她净脸。
再到四下无人之时,曹雪柔泣不成声,拉着慧珠的手哀求道:“好姐姐,雪柔实在不知道孙令仪送我们的胭脂有毒,否则就是万死也不敢转送给胡娘娘呀”!
慧珠点了点头:“曹主子不必自责,这些咱们娘娘自然是知道的,否则……您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在此呢?”
曹雪柔的脸霎时变色。
慧珠面色更加冷峻:“如今殿下远在关外,娘娘更是弱不堪言,指望不上了。这府里如今就只有曹主子是明白人,依曹主子看,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呢?”
曹雪柔的手紧紧攥着,面上神情一派僵硬,怔了又怔才迟疑着说道:“慧珠姑娘怎么问我?如今雪柔也是戴罪之身,只盼着娘娘能逢凶化吉,躲过这一劫。否则,我唯有这一条贱命相赔,还能有什么主意?”
慧珠笑了,拉过曹雪柔的手说道:“娘娘在里面静养,如今已请太医看了,好不好的了就看这三两日了。若是此时报到太子妃那里,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让太子妃着急。最重要的是,咱们也得把事情查个不离十,否则谁又能撇清呢?”
一席话说完,曹雪柔只觉得自己的里衣全都湿透了,一身的冷汗淋漓。她刚一得知消息就明白了,依她对胡善祥和孙若微的了解,这应该是胡善祥的苦肉计,只不过这计策太过高明,一石三鸟。一方面可除了孙若微这个眼中钉,再则顺便看看自己的反应,若是配合则可以收为己用,否则就一并除之。最终还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位子。只是为何要将她曹雪柔扯进来?为什么不是袁媚儿?
然而心中稍微一思忖,曹雪柔就明白了。原来真正阴险善妒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善祥自己。是因为皇太孙对自己的一时垂青,一幅字画,一场春梦,就令她担心了?比起外表娇憨的袁媚儿来说,自己的才情与贤名也的确是更让她不放心。想不到入府三年的刻意守拙、步步为营,竟还是被她窥了去。
如今就是自己想置身事外,也难了。此局稍有不慎,她们大可以将自己污为孙若微的同党,一并处之。如此,只剩下一条路了,就是与她联手。这样,就算日后皇太孙有何疑义,她胡善祥也好左右逢迎,把自己推出去做挡箭牌。真可谓是“退可守,进可攻”的好计策。
“死局!”
曹雪柔在心底默默一声叹息,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心中万分不甘,对于孙若微的处境又颇有些同情,可是她知道,此时除了立即表态让慧珠她们安心,与胡妃联手,此外,自己面前也再无别的选择。如今,只有先把自己择干净。人不为己,在这纷乱红尘又怎能安身立命呢?
幽夜双煞至
静谧的夜色中,整座皇太孙府如同死了一般的沉寂。
地牢外面的大门咣当一声巨响,就是隐在草丛中的鸟虫都吓得暂时停止了低鸣,一个粗壮的汉子手提食盒走进地牢,他扫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女人,虽然鬓发微乱,面容苍白,依旧难掩往日的绝色容颜。
把食盒重重放在地上,刻意拍了拍盖子,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吃吧。”
随即又匆匆离去,大门也再次紧紧闭合。
若微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双腿已然有些麻痹,盯着那食盒,她只怔愣了片刻,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头顶上方的小窗旁,一个黑影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黑衣将他笼成一个细长的黑影儿,但是那双眸子却如夜明珠般光亮,莹动的不仅仅是珠辉。
宜和殿中,层层纱幔之后躺在榻上的胡善祥正在接受太医的悬丝诊脉。
为胡善祥诊治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孙府最年轻的医官穆梓琦,片刻之后他手指微抬。自有伶俐的小太监上前收好药枕和丝线,又把他请至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