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意自耳朵开始蔓延,陈其初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无法纾解的痒意之中,叫嚣着让陈其初说出最荒唐的答案,催促着陈其初跨过那道自从许多年以前就已经被划下的线,命令着陈其初跨过那道原本不应该跨过的边界。
厉乘云的脸尽在咫尺,漫天的云霞都已经渐渐地隐没于深蓝的夜空之中,只剩下最后一缕晚光,还照耀在他的脸上,照耀着那双湖水一般幽深的眸子。
厉乘云此刻全然没有任何陈其初所熟悉那种冷静、克制到极点的疏离,他的眼睛里全是一种直白赤裸的野心‐‐占有陈其初的野心,仿佛在引诱陈其初踏入他眼中的那片湖水里的幽魂,有一种极具危险性的魅力。
直到那一束最后的晚光消散,室内陷入了一片无比朦胧的晦暗之中。
陈其初太久没有说出答案,厉乘云仿佛是等得太久而失望了,揽在陈其初腰上的手臂力道微微松了松。
陈其初全身上下都是极度紧绷和敏感的状态,对于厉乘云所有的动作都能立刻察觉,感受到厉乘云手臂的松动,他的心往某种看不见底的深渊坠落了一下。
晦暗的光线里,陈其初没办法再看清楚厉乘云那张脸上的神情、那双眸子里的情绪,不安和恐惧感立刻蔓延开来。
这不安和恐惧令陈其初一直紧紧抓着床单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双手松开,因为过度用力维持一个姿势已经僵硬、发麻的手,于昏暗之中,猛然环抱住厉乘云,急切地、慌乱地说道:
&ldo;我要!&rdo;
陈其初的声音很低,如果厉乘云的距离没有足够近,恐怕连他说的什么也听不见。
陈其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根本什么也没有想,厉乘云的呼吸、声音、体温,已经完全地占据了陈其初全部的思绪。他只颤抖地抱着厉乘云,再次重复道:&ldo;我要……&rdo;
他要厉乘云,他一直都想要厉乘云,这是他内心深处不能与人言说的最深的欲望。厉乘云就在他的眼前,这样引诱着他,他怎么给得出否定的答案?
谁能够拒绝被人捧到眼前的一直渴望的珍宝?
陈其初无法拒绝。
即便陈其初知道占有这珍宝是不合常规的、不应该的,即便未曾解决、没有着落的问题还那么的多,但是陈其初依然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陈其初的声音无比的颤抖,不只是声音,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仿佛是狂风之中被吹落的一片树叶,如果无人接住,就只剩下在尘土之中腐烂的命运。
但是有人接住了。
厉乘云在陈其初的耳边笑了一声,在陈其初的耳侧说道:&ldo;其初,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就算你不要,我也会给你。&rdo;然后厉乘云的手臂更紧地揽住了陈其初的腰,那只原本按在陈其初后颈的手臂往下,轻轻地抚弄着陈其初的脊背,温柔但有力,仿佛是驯兽师安抚一只狂躁的野兽一般。
陈其初的脊背在厉乘云的抚摸之中安稳下来,不再颤抖得那样厉害。
两人相拥着,直到病房完全被黑暗淹没,但是陈其初没有了方才那样的不安与恐惧,反而有了一种一切秘密终于被揭露、被知晓的安定感。
厉乘云给,陈其初要,简单几句语言,便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关系了。
在这漫长的拥抱里,两个人都知道,这一次,那些画好的界限已经完全被摧毁,他们的人生已经彻底偏航,不论前方是怎样的目的地,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航线上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厉乘云对陈其初说道:&ldo;我去开灯。&rdo;
开灯之后,病房里又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默里。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彼此人生中都称得上巨大的变动,陈其初不敢去看厉乘云,一种秘密完全袒露的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他连眼角余光也不敢落在厉乘云的身体任何的一个地方,只垂眸看着医院洁白的被单。
厉乘云也一时并没有说话,他只安静坐在陈其初身边,等陈其初理清自己的思绪。
明亮的灯光带来了羞耻,还带来了那些陈其初方才放弃思考的一切事情。方才厉乘云的告白和自己的应答这些未曾预料的混乱之后,那些未曾解决、没有着落的问题,终究还是要呈上台面。
厉乘云当然清楚陈其初在顾虑什么,他坐在陈其初身侧,说道:&ldo;你还在担心你的病和祝叔叔的事情吗?&rdo;
陈其初抿紧了唇。
&ldo;祝叔叔和宣奕的事情,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要论错处,错的也是趁人之危的宣奕。&rdo;厉乘云说。
&ldo;但是始终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rdo;
厉乘云抓住了陈其初的肩膀,迫使他面朝着自己,陈其初不得不注视着厉乘云,他听见厉乘云问道:&ldo;你还知道我上次出国是去看什么的吗?&rdo;
陈其初顺着他的话回想起来,厉乘云是去国外调查人工信息素的事情的。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没有来得及去过问厉乘云的工作。
厉乘云继续说道:&ldo;我已经查到一点眉目了,如果成功找到相关的样本和数据,新抑制剂的研究会有很大的进展。&rdo;
&ldo;所以,其初,你为什么就不能够等等我呢?&rdo;厉乘云说道,他将陈其初再一次拥入怀中,双臂用力地揽着陈其初,说道,&ldo;不要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了,等等我,好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