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狭窄的山道上,不知何时多了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行来,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近前。
他们有的衣着整洁干净,有的则袍子破旧,有的红润健康,有的则满面沧桑。可每个人手里拎着个袋子。到了缘行面前,将袋子放到地上,对着僧人合十一礼后,便默默的进了院子,丝毫不顾及里面的脏乱,有的抬石头,有的扛木料,有的翻检杂物,连小孩子都来帮忙清理地面,众人似有默契一般,井然有序。
理恻在旁看了半晌,也似终于明白了什么,连忙蹲下打来了一个袋子,然后眼睛不由得发胀,又继续打来另一个。
袋子有大有小,里面有杂粮,有白米,甚至还有食盐与药材。
来的人无论何种打扮,何种身份,都只有一个举动,合十行礼,然后沉默干活。
有个留着长须的老者过来,称自己是大夫,没等缘行做出表示,便蹲下身给他诊治伤腿。
见他的腿伤虽然看着吓人,却并不算太重,才长长的呼了口气:“幸好那帮杂碎只砸了一下,否则大师这条腿就真废了。”
此言一出,理恻、包括院中干活的人都稍微放下心来。
缘行倒是没多大的表情变化,反而还有心情给大夫讲解骨折要上夹板的道理。
等上好了药,重新绑上夹板,老大夫才起身,叫过理恻等人将缘行抬到干净的地方。
“我们或是北来的难民,或是家乡就在北地,听说了这件事,就想着过来帮帮忙。”老大夫面对缘行诚恳的感谢,只是摆手,又叹道:“倒是我们这些人对不起师父。”
“哪里都有害群之马,与施主等人何干?”缘行坐在石头上,对着大夫合十施礼后,笑呵呵说了句:“经此一事,贫僧倒是受益匪浅。”
期间官府的捕快也到了,很是郑重的询问了详细情形,软言安抚了缘行一阵,才匆匆的离开。
此后陆陆续续还有人过来,有瓦工,有木匠,因为人多,原本不大的茅屋很快便被重建了起来,到了傍晚时分,小院子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
缘行原与理恻商量着请众人吃顿饭,可根本没人答应,见事情完毕,坚决要走。
他留不住,便强撑着站起,与理恻几个僧人立在一旁,对着每一个离去的人合十施礼。
等山坡上只剩下几个僧人,缘行才拄着棍子回到院子里。
看着里面碎成两半的水缸,突然又长叹了一声,唏嘘道:“可怜啊。”
“可怜?”理恻不解,以为他在感怀自己的处境,可又听缘行继续说:“贫僧在可怜今早施暴的几人,尽管有了米粮暂时果腹,却失去了太多。而贫僧的收获反而是最大的。”
理恻思索片刻,也是感叹。
不经意间,他扭头看到了山坡下,这时天已经擦黑了,离开的众人还未走远,可不知为何,在理恻的眼中,每个人脚下的道路似乎都是透亮的。
那不是火把的光,更非来自天上月亮,而是他们身体灵魂发散出的光芒,不但照亮了前路,也驱散了四周的黑暗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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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
似乎被抢劫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缘行的粥棚仍旧早早升起灶火,夜晚方熄。
理恻终于征得方丈的同意,卸下了朝天寺的担子,到这里帮忙,连夜晚也留在缘行屋子,照顾他的起居。
缘行拄着拐杖,烧火劈柴等活计就不方便了,多是由理恻完成,比之朝天寺虽然省心,却累了不少。
但理恻毫无怨言,他感觉跟在缘行身边,令自己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这日,小师弟送来一个消息。
京中与大军一同出发的新任巡抚竟快马加鞭的先一步到了雍江府,一来就接管了前任权利,开始整肃地方。
打伤和尚的几人很快被同乡指认出来,原本抢劫罪行不会丧命,但巡抚认为乱时当用重典,竟没等到秋后,便将几个连和尚救灾物资都敢抢的强盗枭首示众了。
理恻原想着第一时间告诉缘行,可看着正坐在棚子中与一个难民老者轻笑交谈的大和尚,突然犹豫了,刚巧灶中柴火即将耗尽,他转身就去劈柴了。
嗯,这件事,且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