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醉没爹。
在感到茫然和不明白之前,易醉已经下意识地猛地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
在说八卦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再看到易醉愤怒的脸,又有哪里不明白。
自己在背后说别人被听见了,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几个弟子摸了摸鼻子,就准备四散而去。
易醉却已经抡起了拳头。
……
“易醉!你平时上墙揭瓦也就算了,怎么竟然还向同门挥拳?!”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许淮晓显然第一次动了真怒:“说!你为什么打同门?”
易醉咬着嘴唇不说话。
戒尺打下来很疼,罚站的时候,疼的地方更疼,抄门规一百遍的时候,手腕也很疼,但所有这些疼,都比不上他心里翻来覆去的那四个字。
所以等到所有的责罚结束,易醉再见到那几个人,又听到了这四个字的窃窃私语时,忍不住又挥了拳头。
许淮晓看他的眼神十分失望,她沉声道:“上次问你,你便不说,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打同门?”
许淮晓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问了三次他还不答,耐心耗尽,易醉自然又挨了一顿好揍。
只是揍归揍,许淮晓到底还是觉得实在蹊跷,毕竟这小子素来舌灿莲花,以往快要挨揍的时候,都是一边逃跑一边把白的说成黑的,怎么这一次又不逃也不说话?
如此过了数日,许淮晓的神识终于捕捉到了易醉打人的一幕。
他的脸涨得通红,就这么将对方死死按在身下,哪怕自己身上也在被对方的反抗而拳打脚踢,却也丝毫不松开,他一边揍人,一边道:“你才没爹!你胡说八道!我易醉的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有爹!”
许淮晓猛地愣住。
她几乎是茫然地看着易醉那样用力地一拳拳挥下,眼角含泪,声音嘶哑,却不放开手的样子。
然后,她逃也似地不敢再看。
之后的许多日子,易醉都没有挨打,也没有再见到他的阿娘。
易醉本也郁郁,对此并不甚在意,直到有一日深夜,他路过许淮晓的院门时,闻见了十分浓的酒味,又听到了一声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易醉吓了一跳。
白雨斋从来都禁酒,这里怎么会有酒味?!
来不及多想,易醉纵身爬上墙头,还顺手捞了一根粗树枝,心道难道是阿娘和人打架了?
入目是满地的碎酒坛,而他的阿娘,显然早已如此酗酒醉了许久,他看到满庭院的符意,看到满地的符字,而所有那些符意与符字,都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
易痕。
易醉盯着那两个字看了片刻,便是再迟钝,也猜到了这兴许就是自己父亲的名字。
许淮晓显然是醉得过分了,易醉如此趴在墙头,近在几乎咫尺,她的都没有发现,只这样坐在石阶上发愣片刻,倏而扔了所有手里的东西,捂脸痛哭起来。
易醉没见过她的眼泪,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脾气火爆的阿娘会哭,所以他就这样愣愣地趴在墙头,看着自己的阿娘泣不成声,听着她哭声里的绝望和其他所有他不懂的情绪。
有风吹过,易醉的脸有点痒,他想去挠一挠,结果不知怎的,一不小心,他一巴掌打到了旁边门头上的瓦片。
瓦片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哭声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一幕,易醉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