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没用的东西!既然你留不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依然整日陪在那个贱女人身边,我要你何用?去死!”
一阵接一阵重物落地的钝声,和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慕华晖站在门口,神色漠然的看着屋中的那个女人。
这是千鹤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但与她平素在外人面前的端庄雅致不同,此刻的她歇斯底里,面色狰狞的仿似恶鬼。
早先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已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她半边秀美的面容。眼中满是恶毒憎恨的光。
她手中拿着一只铜鼎,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重重的向前方砸了过去。
前方跪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
额头和脸颊已经有血迹蜿蜒流了下来,但小男孩脸上并没有半点痛苦或者害怕的表情。
甚至眼看着铜鼎兜头朝他砸了过来的时候,他也依然跪着不动。
铜鼎落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他的头上,一刹那头晕目眩,但小男孩依然麻木的跪着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花瓶,香炉,一样一样的东西又砸了过来。
有的砸在小男孩身上,有的砸偏了,或在地上碎裂,或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小男孩依然跪着,不哭,也不动。仿似被砸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他一样。
女人崩溃一般的大叫起来,走过来一脚重重的踢在小男孩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一边踢着他,女人还一边在尖声咒骂着他。
“废物!怪物!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却对另外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百般温柔。
明明当初他落魄上门来求娶他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柔的,但等他坐稳了千鹤城城主的位子,她的娘家落魄了,却立刻翻脸,对她冷漠无情起来。
甚至还说这孩子体内留着她的血,他不肯承认这是他的儿子。
她的这个儿子也是没用。让他去找他的父亲,恳求他回来,反倒招了他的一顿骂和一顿打。
她还要这样的废物儿子做什么?
“来人!来人!”
她尖声大叫起来,“将这个废物拉到屋里锁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一口水喝,违令者斩。”
小男孩被带走了。
满头满脸的血,但没有人为他清洗包扎,甚至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漆黑无光的屋子里,忍着身上的伤痛和腹中的饥饿,小男孩蜷在墙角,双臂抱着膝盖,慢慢的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仿似他已经死了。
慕华晖面色平静的看着那个小男孩。
是了,他心里慢慢的想着,这是他。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样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发生了多少次。到后来他都已经麻木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
小小的他走进乳母的屋里,绕过屏风。
面色青黑已死的乳母。啃咬着乳母的老鼠。听到脚步声,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吱吱的叫着四处逃窜。
两个场景忽然合二为一。
他在漆黑无光的屋子里,眼前是一双双老鼠小而亮的眼睛,耳旁是不绝于耳的吱吱叫声。
他一步步的后退,最后幼小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眼望着周遭成千上万的老鼠渐渐的向他逼近过来。
心中弥漫起巨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