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谢云珠
皇帝头一颤,胸口感受到来自久远的一阵剧痛,下一刻,他猛的一咳,一口鲜红的血,溅在面前雪白的纸上。
喉头腥甜。
那一晚的人,是谢云珠。
那个叫苏沅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皇帝里知道,再不用确认什了,如果说李玄不肯按他的要求,处置苏隐甫,还算是坚守底线,但冒名公主,却是以株连九族的重罪。
了救一个苏隐甫,编一个能害死全家人的谎言,不值得。李玄没那蠢。
皇帝还是开口,唤了影卫进来,低声让他去查。
查那个孩子出的年月,查谢云珠当年身边的丫鬟嬷嬷,查一切能知情的人。
末了,他道,“惊动任何人,悄悄的查。”
安排好影卫去查,皇帝才堪堪回过神,看向还跪着的青年臣子,然后蓦地想起来,若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骨肉,那李玄,便是他的女婿了。
但他眼下实在没有去想这些,只疲倦摆摆,低声道,“你退下吧。”
李玄却没走,没去管额上的伤,沉声道,“微臣还有一事求陛下。”
皇帝此时已经没有力再去折腾什了,更懒得问谁的罪,摆道,“苏隐甫的事情,等朕查明情况。若苏隐甫真的是冤枉,会放他出狱。”
李玄垂眸,“陛下英明,自不会污蔑无辜之人。微臣所求,并非此事,微臣妻子苏氏有关。”
似乎是苏氏两个字,挑动了皇帝的神经,想起那个能是他和谢云珠的女儿的孩子,他蓦地眯起眼,“什事?”
李玄低声,“微臣并未将此事告诉妻子,微臣希望陛下,不要让她知晓。”
皇帝顿时便被激怒了,却没像之前一样抄起东西砸,拍着桌,厉声质问道,“李玄,你知道你在说些什吗?那是朕的女儿,那是公主!你岂敢…
…你岂敢拦着朕认她!”
李玄抬起眼,毫不退让,沉声道,“微臣妻子年幼遭『奸』人掳走,颠沛流离小半,未曾尝过被家人疼爱的滋味。直到被苏家认回,陛下知,她告诉过微臣,她觉得很欢喜。苏家很好,家人和善,姐妹和睦,没有算计。陛下若一意孤行认回她,除了满朝哗然,除了民间议论,对她却是没半分好处的。若得知自己的身份,以她的子,她再无法面对苏家人,得到了陛下的疼爱,却失去了她曾经视亲人的苏家人。”
说到这里,李玄的语一改先前的激烈,变得温和了下来,继续道,“陛下是天下之主,想疼爱一个人,怎样都能疼爱。除了没有公主的名分,公主的名分,恰恰不是微臣妻子想要的。没有这个名分,微臣妻子便只是多了一个疼爱她的父亲,却不必失去什。”
“她自小就没有得到过什,从来活得不像一个公主,从来没有被人千娇万宠,却要公主的身份,失去一切。陛下有很多公主,微臣妻子却只有一个家,陛下舍得吗?”
李玄一番话说的诚恳至极,几乎是推置腹,他在和帝王讲温情。
皇帝冷硬的,却真的被这番话说得动摇了,若是那一夜真的是谢云珠,那他此最对不起的,一是谢云珠,二便是这个女儿。
他的女儿,原本该是这个世上最娇贵的存在,穿金戴玉,千娇百宠长大,她流落民间,鲜少过过几日好日子。
若是李玄他争执,他未必会低头,当李玄和他打起了感情牌,他却动摇了。
皇帝脑中蓦地划过什,忽的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刺向李玄,看得他无处藏。
李玄未曾低头,他对视着。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不愧是朕选中的大理寺少卿。先激怒朕,从朕口中『逼』出当年旧事,再用旧事打动朕,然后温情脉脉说服朕。步步营。李玄,你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吧?朕猜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李玄没想过瞒得过皇帝,瞒不过,他查过的痕迹,皇帝能查到。他点头,“是,微臣几日前便知道了。”
皇帝淡着一张脸,冷声道,“连朕都敢算计,李玄,还有什事,是你李玄不敢做的?朕真是小看你了。”
李玄只回道,“微臣要保护妻子。微臣娶她时,便说过,护着她一辈子。她欢喜,微臣欢喜。她落泪,微臣万箭穿,比她更痛百倍。陛下要问罪,微臣甘愿领罚,”
皇帝冷哼一声,道,“出去跪一晚……算了,跪一个时辰,然后滚出宫去!”
李玄闻言,不由得有些惊讶,今日算计皇帝这一,他早已做好挨罚的准备,皇帝虽对阿梨有父女之情,对他这个便宜女婿,是没半点感情的。他虽笃定皇帝不会杀他,但没想过能轻易糊弄过去。故直接叫阿梨早些睡,不要等他回去了。
眼下皇帝居然只罚他跪一个时辰,这不痛不痒的惩罚,李玄是着实有些惊讶了。
但他不至于那没眼『色』,追着问皇帝怎罚的这轻,便不再作声,起身出去,掀起官袍,在汉白玉地砖上跪下。
李玄才跪足一个时辰,便有太监立即上前要来扶他,李玄看了眼,觉得很眼熟,是陛下跟前伺候的。
那太监倒是一脸恭敬,小扶起他,还殷勤替他拍着膝上的灰,小意道,“大人受罪了,陛下吩咐了,让您直接出宫便是。奴才让人扶您……”
李玄摆摆,没要人扶,自己走出了太和殿,身上虽到处都疼,里却是难得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