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膳,阿梨和李玄便归家了,临归家前,阿梨又去见了爹爹。
苏隐甫见了女儿,自是欢喜,女儿出嫁后,便不再好和他过于亲近了,他反倒与李玄接触更多些。苏隐甫抬手,替女儿拢了拢薄披风,“怎么这么怕冷?”
眼下都五月了,旁人都穿着薄薄春衫了,阿梨还裹着披风,虽薄,可当爹看了,忍不住便关询问了。
阿梨摇摇道,“我不冷,只是今日出,相公怕我受寒,便叫下人带着了。方才吃『乳』鸽汤,吃了身汗,怕吹了风着凉,便穿上了。”说罢,又从冬珠手里接过个小包袱,边递给苏隐甫,边道,“前段日子我闲着无事,便替您和哥哥做了身新衣。原本做春衣,磨磨蹭蹭了许久,索『性』便做了夏衣,您等会儿试试大小,若是不合身,叫嬷嬷替您改两针。”
苏隐甫接了过去,颔首温和道,“好。爹爹知道了。”
阿梨又『操』道,“爹爹脾胃不好,眼看着入夏了,平日饮食不可贪凉,若真热得厉害,便叫灶房煮些酸梅汤,放井里镇凉了喝。屋里冰也少用。您书房闷热,等立夏后,便将厢腾出来,处依着池塘,入夏也凉爽,不过池塘边多蚊虫,得在屋里点驱蚊香丸子……”
阿梨絮絮叨叨说着,这也不放,也不放,她其实知道,从前她不在家里时,爹爹和兄长不也过好好,但她是不放。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苏隐甫原好好气应着,见女儿眼睛红了,忙温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红了眼,爹爹都听你,明日便叫人把厢腾出来,爹爹都听你啊。”
边说,还边替自家女儿脸面考虑,摆手挥退了跟在女儿身后丫鬟嬷嬷。
阿梨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但大夫也说了,怀孕『妇』人多思易感,情绪来莫名其妙,也是很正常事,便擦了泪,摇道,“没什么,我是想爹爹了。”
苏隐甫温和笑着,柔道,“你什么时候想爹爹了,便回家里来,在家里住几日都无妨,你房,我都给你留着,日日都有人去扫,随时都能住。”
阿梨点点,旋即皱眉擦了泪,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道,“爹爹,我回去了,下回带岁岁回来看您。您好好保啊。”
苏隐甫含笑答应下来,亲自送女儿出去。父女走过回廊,便见李玄在外等着。
见岳父和妻子起出来,李玄上前,“岳父。”
苏隐甫亦颔首,拍拍李玄肩,旋即对夫妻二人道,“回去吧,路上小些。”说罢,看向李玄,凝眸注视着他,然后沉道,“世子,替我照顾好阿沅。”
李玄拱手,“岳父放。”
几人说罢,侯府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阿梨和李玄上了马车,等帘子被放下后,阿梨又忍不住从窗中探出去,朝站在原处爹爹摆手。
苏隐甫笑了笑,慢慢摆了摆手,“回去吧。”
目送马车远去,苏隐甫面上笑,才缓缓落了下来,转身慢慢朝回走。
明媚阳光落在他肩,犹如片金光,将他整个人笼在其中,几欲飘飘乘仙鹤而去洒脱之姿,又被这金光禁锢着般。
五月中旬,苏追大捷归朝,与他同行、且并名大噪,则是戴罪之身立功薛蛟。
薛蛟这个人,出身市井,身上便毫无贵族子弟孤傲之气,无论旁人折辱他到什么地步,纵使陷到烂泥里,样能爬出来。
便是厌恶此人至极苏追,都不得不为他这种顽强生命力而感慨。
为了立功,主动当了俘虏,进入敌军老巢,烧了岛上粮仓,趁『乱』砍下匪首颅。苏追见到他时候,他浑身全是血,身烂泥,脚下踩着血淋淋颅,狼狈到了极点,面上还带着丝毫不掩饰笑,似乎在挑衅他样。
但纵使厌恶薛蛟,苏追也做不出抢功之事,更何况,他功劳,并不低于薛蛟。
二人站在宫之外,起等着皇帝接见,片金光从二人身后缓缓升起,旭日初升,殿内传来内侍召。
苏追闭了闭目,脑中放空了切,眼前蓦地划过母亲脸。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母亲脸也是如此,他只依稀记得,父亲教他习武时,他总是学不好,父亲生气罚他,母亲便总在边柔劝说,“行儿还小,你好好与他说,别总是训他。”
母亲柔软身躯,渐渐变得僵硬,从前白皙柔美脸颊,染上了青灰死『色』,白绫缠在她颈,是他永远忘不掉噩梦。
忘不掉,也不敢忘。
家仇未报,岂敢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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