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踏进正院,侯夫人便立即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迎他,一脸紧张问,“阿梨没事吧?腹中孩子可还好?”
李玄原冷着脸,听出母亲话里关切不似作伪,神情才微微缓和,只依旧不算温和,却开了口,回道,“大夫说了,月份太浅,胎原就不稳,今日又被这样一激,要养些时日,方可停『药』。”
侯夫人一听这严重,求情的话到了嘴边,顿时给咽了回去,张不开嘴了。
她是疼女儿,可也知道,今日是女儿做得太过了。在娘家动手,推搡嫂子,怎么都是不占的事情。
更何况,阿梨还怀着孩子,现在大夫都说了,这一推差点把她的孙儿推没了,侯夫人再疼女儿,也不由得气了。
李玄瞥了眼母亲,见她果然没开口求情,才冷声问,“她人呢?”
儿子虽没指名道姓,可侯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问的是谁,支支吾吾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在隔壁,我让她在佛堂跪着,给她嫂嫂祈福呢。”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想替女儿说句好话,“三郎啊,你妹妹这个人,便是如此的『性』子,你且大度些,别与她一个孩子计较了。”
李玄只看母亲一眼,面无表情道,“她算什孩子,景哥儿比岁岁都大了,她不是不懂事,是跋扈惯了,来娘家作威作福了。”
说罢,不再和侯夫人多说,李玄径直朝隔壁的佛堂去了,大步迈进去,便见妹妹李元娘真的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
侯夫人追着进来,“三郎……”
听见这动静,李元娘吓得一颤,转过身来,见兄长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顿时后背了一股寒意,哆哆嗦嗦道,“哥——”
话还说完,便被李玄一句话断了,“很不必,你既心里没我这个兄长,便不必喊了。”
侯夫人见状,心道不好,忙想从中调和,开口催促女儿,“还不给你哥道歉!等会儿好好给你嫂嫂赔个罪,还有你侄女,都是当姑姑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冲动!别说你哥生气,就是我,都要罚你!”
李元娘刚才还咄咄『逼』人,觉得自己占,现在见了兄长,却是怵得不行,一下子就想服软了。她小时候是兄长带大的,后来与母亲亲近了,兄长才不再管她的教养之事,小时候的记忆还在,李元娘腿都软了,张张嘴,刚想开口。
李玄却先开了口,他冷冰冰道,“我和你说过,你若不敬你嫂子,便是不敬我。从今日起,不必喊我兄长了,你愿意如便如,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李元娘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求助望向母亲。
侯夫人见儿子面无表情冷着脸,又看了眼面如死『色』的女儿,只好咬着牙上,劝道,“三郎,你妹妹她就是一时冲动,她知错了。”
李玄只一针见血戳破,“她不是一时冲动,她心里早有怨气,今日忍不住,借着维护景哥儿的机会,发泄出来罢了。小孩子闹闹算什,岁岁都没记仇,她多大了,连个孩子都不,真忍不住那点脾气?”
顿了顿,又道,“她也没觉得自己错了,不过是怕了。”
侯夫人被堵了回去,张张嘴,委实说不出什话。儿媳还在榻上躺在,儿子气,那也是应该的,谁都说不出什了。
再说远近亲疏,出嫁的妹妹和怀了身孕的妻子,自然是妻子更重些。
李玄见母亲无话,便只朝她点点头,冷声道,“儿子心意已决,母亲什都不必说,儿子告退了。”
说罢,便大步踏了出去。
李元娘见兄长都走了,才反应过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扑过去抱住母亲,似小女孩般哭着,“娘,哥他真的不管我和景哥儿了,那我……那我怎么办啊?”
侯夫人见女儿这幅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原是一心为女儿日后着想,才故意请阿梨过来,结果倒好,闹得这幅光景。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侯夫人只能耐心道,“行了,别哭了,你哥都走了,你再哭有什用?我早就说了,阿梨是你哥心尖尖上的人,你要敬着,你偏不听!还编排岁岁,那是你哥亲的女儿,是你亲侄女,你真是糊涂到家了!”
李元娘怕极了,一想到兄长方才那副冷冰冰的疏远模样,口不择言道,“我又不是有意推她的,哥哥他那么护着薛梨。还有娘你,我是你女儿,你不帮着我,你们都护着薛梨,她有什好的,你们都向着她。她就是个丫鬟,凭什要我喊她嫂嫂。哥哥就是鬼『迷』心窍了……”
侯夫人听到这里,冷了脸,一巴掌抽上去,得李元娘愣在了那里,怔怔住了嘴。
侯夫人见女儿住嘴了,才道,“你再胡说八道!什丫鬟,她是你嫂嫂,是你哥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一日想不明白这个道,你哥一日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说罢,见女儿愣愣模样,到底心疼,伸手『摸』了『摸』女儿发红的面颊,低声道,“我的儿啊,你听娘一句劝,是人就有私心,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私心?你的私心是景哥儿,可你哥的私心,就是你嫂子啊。你认也好,不认也好,这都是事实。在你哥心里,你嫂子比他命都重要。”
侯夫人后头更狠的话都还未说,兄妹兄妹,是出生在一起,越往后越分开,感情是从深厚到生疏。夫妻不一样,夫妻虽不在一起长大,越往后,就越在一处,相处越多,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兄妹之情,能与夫妻感情相比?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人之常情罢了!
她非要女儿和嫂子处好关系,缘由也就在这里。她在的时候,尚且能『逼』着儿子庇佑女儿,可等日后她不在了,可就没人替女儿说好话了。
姑嫂亲、值千金,这简单的道,女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