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陈到从马上跳到车架上,从赶车的军士手里夺过缰绳,狠狠在马上一抽,喝道:“快走!”
“叔至……你是叫叔至吧?”
就在此时,袁隗轻笑着挑开车帘将头探了出来。
陈到顾不得回答,大声道:“老太爷快快做好,咱们要逃命了!”
让陈到始料未及的是,袁隗却是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叔至啊,停车把老夫和你家太爷放下去吧,我们叔侄二人去阻那追兵一阻。”
陈到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知道,就算是刘辩和何之瑶再袁珣心中的分量都比不上自家公子的叔祖和父亲,此时哪能妥协?
他闷声道:“末将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老太爷和太爷有半点损伤,请老太爷放心。”
“放心!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你们辅佐君瑜,老夫很放心。”袁隗笑道,“放我们下去吧。”
别说陈到了,就算是在旁已然拔出环刀策马狂奔的曹昂也是对老人家这个决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袁隗看着追兵轻轻叹了口气道:“叔至啊,你知道么?君瑜为了救出帝后和我们袁氏几百族人,做了多大的牺牲么?
他先是反董,为了袁氏和帝后又和董贼姌和,还娶了董贼的孙女和董氏联姻,在天下人看来,君瑜此时便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即使是他救出帝后,也不能洗刷他的污名。
你们追随君瑜,不就是为了他有一天能在乱世成就一番大业么?
以君瑜现在的名声,以后还有何人敢投奔于他?我
们袁氏百年累积的名望也不能因此毁灭,老夫也不能背着这个污名随你们而去,要不然老夫百年之后,袁氏列祖列宗如何看待老夫这个无能之人?这是令我们袁氏蒙羞啊!
他们会嘲笑老夫和君瑜父亲没有担当,让小辈顶着污名的。”
陈到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太爷不必多言,您说的我陈叔至不懂,但是我不能做对不起公子的事!”说着继续加快马速,整个马车飞速在官道上行驶。
袁隗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对自己孙儿忠心耿耿的将领,用拐杖敲打了一下陈到的头盔,说道:“痴儿!你怎和君瑜一般不晓事理!
老夫不死,君瑜就会拖着污名活一辈子,天下人都会耻笑他,看不起他,耻笑我们袁氏,到时候别说我袁氏偌大的家资他用无可用,就算是他两个叔父也不会帮他分毫,天下之大,你们将寸步难行!
你若是当真将他看做你主公,为人臣子者当与主君分忧,只有我和君瑜父亲以死洗刷君瑜污名,他才能在以后乱世中畅步而行,要不然你等能如何?怕是被天下人共逐!
君瑜这一年多累积下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你们这些年轻人靖平天下,荡平乱世的梦想就会成为一个笑话,作为人臣,你真的要如此么?!”
陈到闻言身体一震,低下头不敢言语。
从旧金草创,到袁珣剿灭颍川黄巾、建立起富庶的冠军县,再到袁珣带兵入洛,为何身边之人越来越多,除了袁珣自身那异于常人,把手下看做手足兄弟的性格,还不是冠军县的生活能让这乱世众人看到幸福活下去的希望么?
老人说得对,倘若袁珣背着反复小人的污名逃出洛阳,那么这一切都将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即可便会破灭,可能连身边某些人都会离袁珣而去……
更别提他们逐鹿天下靖平乱世的梦想!
袁家……不愧是世家领袖,从家主以下皆是当世枭雄豪杰,壮士断腕之举如此轻描淡写,让人佩服无比!
曹昂面色复杂的听着老人家的话,心中感慨万分。
“停车吧,再不停车,老夫便跳车了。”
陈到钢牙近乎咬碎,红着一双眼睛一拉缰绳,马车带起一溜烟尘,稳稳停在官道之上,老人在袁基的搀扶下近乎“矫健”的跳下车架,对陈到笑道:“叔至,不管那贾诩定下什么计策,你记住,为了你主,用命保护圣驾,去吧,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着,袁隗袁基相视一笑,袁基道:“对了叔至,和珣儿说一声,今生有子若此,我袁士纪别无他求,我为珣儿感到骄傲。”
陈到咬牙,面色憋得酱紫,狠狠一抹眼睛,大喝道:“走!”随即一抖缰绳,车架带着五十骑兵再次狂奔起来。
袁隗目送队伍离去,转身迎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将拐杖一丢,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太祖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吾家麒麟儿羽翼已丰,纵使你董卓又能奈之若何!哈哈哈哈哈哈!”
在旁的袁基听到叔父豪气大笑,也大笑起来:“是极!是极!昔日家雀化龙而去,当遨游九天之上,风雨雷电亦不可阻,我袁家,终能笑立于乾坤之上!哈哈哈哈哈!”
陈到驾车听着那身后二人豪气冲天的大笑之声,也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身边军士各个双眼通红,开口长啸,一时间五十余人不似在逃跑,而是奔向敌军而去,声势浩大无比!
何之瑶听着两个当朝重臣慨然迎向追兵的大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是死里逃生的喜悦,而是隐隐的沉重,辩儿以后的生活,只怕没有想象中那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