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当她是冻懵了,极力露出个安抚性的微笑来,倒了碗热水递到了陆拂拂手中。
拂拂:“多、多谢。”
那叫阿妃的小姑娘就牵着女人的衣角,睁着黝黑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怕羞地看着她。
一口热水下肚,拂拂这才感觉到结冰了的五脏六腑终于开始解冻,血管里的血液也终于流动了起来。
女人说,她姓左,单名一个慧字,小姑娘是她女儿,叫左爱妃。
拂拂嘴角一抽,爱妃这个名字……
捧着热水,拂拂斟酌了半秒,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姓陆,叫陆泠泠。”
陆泠泠是幺妮的大名。
左慧没有怀疑,很友好地笑了一下:“女郎也是逃难来的?”
拂拂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应了。
“嗯。”
这儿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喝了点儿热水,恢复了精神,拂拂飞快地站了起来,坚强跟上了难民队伍,与抱着阿妃的左娘子,缀在了队伍后面,边走边说话。
一晚上奔波,少女乌黑的大眼睛下面泛着青黑,浑身脏兮兮的,裙子也被路上的荆棘勾破了,乌发散乱,但胜在还算精神。
拂拂犹豫地抿了抿嘴巴问:“左、左娘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不知道。”左慧苦笑,“往南吧,南渡,南方至少安生点儿,不像这儿,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还有胡人四处作乱,据说陛下都打到信都去了。”
左慧有些伤心:“这四处都在征兵征粮,谁知道哪里有个好去处。”
陛下……可不是指牧临川吗?
拂拂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队伍里面男人这么少,都是些老弱病残了。
左娘子神情黯淡,阿妃大眼睛有些茫然和无措,扯着娘亲的衣角。
看得拂拂一时哑然,心里难受得不行。
难怪人们都在追求统一。
拂拂眼里露出点儿迷惘和恐惧来,望着眼前这衣衫褴褛的队伍,几乎一下子就想起了,她之前和牧临川的玩笑话。
“你要是能重新当皇帝,那我每天得用金锄头种地,睡那种几百平米的大床,养好几百个面首。”
她当初这么说,本是存着点儿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可谁想到,牧临川竟然真的这么干了,竟然真的准备从上党打回上京。
拂拂内心一阵愧疚,猛地抽动了一下,不安地动了动唇。
一将功成万骨枯,遑论一个帝王创业呢。牧临川要成为一个明君的前提是他得重新杀回去。如今这战火纷飞,是不是也有她的推动在其中?
她为了幺妮的病,间接导致这么多人无家可归真的是正确的吗?
“女郎?”
“女郎?”
眼见身旁的女孩儿突然像梦游一般魇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开始冒汗,杏眼露出恐惧之色,左慧担忧地追问。
拂拂猛然回神,对上了左慧担忧的视线,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知道自己刚才是钻牛角尖了。
哪怕没有牧临川,焦涿等人也会发动这场战争,她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她心里总觉得愧疚,愧疚得她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这一路上,拂拂看到又有几个零星的难民,像她一样,加入了队伍。
这些难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跟着队伍移动。除了和陆拂拂一样新加入的脸上会露出些迷惘和凄惶之色,不知道要往何处去,其他人大多都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