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匐旭压低了嗓音,“俺看孙循与废帝貌合神离,俺们此举未尝不是凿入他二人中间的一根楔子,咱们且分化他俩,找个机会独立出来,自逍遥去。”
至于匐皋,则无人过问。
他们这些羯胡本来就是一帮没心没肺的土匪,谁强就服谁,跟着谁干。匐皋又不是他们亲老子,犯得着为了一个死人拼命吗?
话转到目前来,匐旭一派昂然姿态。
孙循本以为牧临川此番得了这支兵,定然是春风得意,神飞色舞。忍不住多瞥了一眼,却见到少年倒是平静,很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
他早已料到这些羯人要归顺于他,他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并州,不是关西,甚至不是北方,眼前这蝇头小利不值得牧临川他有多高兴。
少年稳坐在轮椅上,动也未动,眉眼孤峭,落了些冷冷的冬日薄光。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正如他预想的那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既下定决心要为陆拂拂一寸一寸打回上京,就势必能做到。
“所以胡人袭击李浚是你干的?”
女孩儿坐在桌边,白皙的手指熟稔地剥着橘子。
她动作快而利落,转眼之间,就已经将橘子皮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陆拂拂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光,几乎快惊讶地合不拢嘴了。
“不然呢,”牧临川面色不虞道,“你以为孤前段时间在忙活什么?”
他嗤笑:“你当真以为不知道李浚这厮包藏祸心,哼。”
“是,是我小看你了。”陆拂拂噗噗直笑。
“那你可千万别让石将军他们知道,是你这个陛下算计了他们。”
牧临川大言不惭,恬不知耻:“不破不立。”
“若无昔日结了仇的这些胡人来犯,焉能打破迟缓的局势,迫使他们在朔方待不下去,领兵来投奔于我?”
“所以,”拂拂好奇地问,“那这次匐旭他们来投奔你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了?”
“不是算计,只是就事实分析出来的答案罢了――”
说到一半,牧临川突然又不吭声了。
少年低垂着眼坐在轮椅上,他眼睫微微一颤,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少女柔软的指腹上,此时指腹上正泛着莹莹的蜜色的光泽。
少女乌缎般的长发上朦胧着淡淡的烛光,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新的橘子味。
“怎么不说话了?”陆拂拂睁大了眼,古怪地看了面前陡然安静下来的少年。
察觉到牧临川的视线,拂拂顿时毛骨悚然:“说话呀,你看我干什么?”
他正走神间,唇瓣被塞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嚼了嚼,酸酸甜甜的汁水骤然在唇齿间爆开。
甜得他微微一愣,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脸上几乎露出了堪称温情的神态。
“甜不甜。”陆拂拂有些自豪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这是罗大哥送给我的。”
此言一出。
牧临川就好像和谁生气一样,那股温情消失了无影无踪。
面无表情地“咕咚”一声将橘瓣咽了进去:“罗大哥,是谁?”
拂拂面露吃惊之色:“是罗媪的儿子啊。”
罗媪又是谁?
少年眉头微皱:“陆拂拂,你从哪儿认识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