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色毫无波动,反倒还笑着应了。
“如此,多谢大将军好意。”
拂拂又怔了一下,想拦:“牧……”
少年恍若未觉走上前,拿起筷箸,取了一片烤兔肉,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
竟然眼睫一颤,眼眶通红地哭了出来。
“孤虽然断了两条腿,可大将军实乃孤之肱股啊。”
“若非将军收留,孤岂能有今日坐在这方炉前,痛饮美酒,食这炙兔肉。”
一边吃一边哭,还不忘伸着袖子揩眼泪。
少年眼睫微颤,珠泪盈盈,吃得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贪婪,送入口中后还细细嘬了嘬筷子尖,仿佛在吃什么无上的美味,直教人毛骨悚然。
越哭越大声,最后干脆丢了筷子,嚎啕大哭起来,一副深为感动,情真意切的模样。
陆拂拂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喵了个咪,真变态。
变态不可怕,就怕变态是个能屈能伸的大变态。
……
“他真是怎么说的?”
孙循扬起了眉头,身子不由往前探出了半截,惊疑不定地问,心里直犯嘀咕。
孙英愕然:“这小疯子倒真能忍。”
皱起眉欲言又止道:“阿耶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算了算了。”胡乱摆了摆手,孙循颇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
总归是上次吃了一瘪,心里不痛快,这几天他没少折腾牧临川。
想到这几日坊间童谣,便一时得意忘形,哈哈笑着搁了筷子,去送“嗟来食”去了,牧临川的反应让孙循大为败兴,心中也有些凛凛,到底不敢再继续下去。
这几次三番下来,孙循倒是没了脾气,长叹一声:“此子好生能忍,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见阿耶终于没了折腾牧临川的兴致,孙英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阿耶实乃枭雄,但其好大喜功,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实在是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头痛。
越王勾践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吞吴。淮阴侯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凡能成大事者无不是能忍之辈。
今日牧临川的反应,也令孙英不由双手成拳,扶紧了膝盖,心中胆寒。
这小疯子能做到这地步,便足以在他心里敲响了个警钟,绝不能与这种人为敌。
孙循却也是这么想的,收回前倾的身子,意兴阑珊地长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唉。”
许是心里也有打起了小鼓,到傍晚,孙循又着人来请牧临川一道儿用膳饮酒。
“唉是老臣昏了头啊。”孙循满面羞惭之色,“见这炙兔肉好吃,心里只想着要献给陛下,也没多想,立刻就抬过去送给陛下了。”
“如今想想,实在是做得不妥。”
孙循端着酒杯,喟然长叹,“特地设宴向陛下赔罪。”
“老将军这是哪里的话。”牧临川唇角微弯,上前一步,殷勤扶住了孙循的手,“老将军挂念孤,孤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孙循满面通红,羞惭地摆了摆手。
少年手握得更紧了,黯然神伤道,“若非大将军收留,孤早不知往何处去了,又哪有今日。”
“大将军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孤双腿已断。”少年垂下眼睫,低声叹息,说得情真意切,“大将军便是孤之肱股。”
“孤能有今日,全靠将军给孤撑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