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针之后黎浔要一直挽着袖子并且掀起衣摆,年念就又抓紧时间去多烧了两个炭盆端进来。
手臂上的几针黎浔能亲自看着,骆长霖也怕有失,都是在她的注视之下下的针,等到腰上那两针,黎浔就看不到了,她索性也就眼不见为净,选择相信对方,自己直接闭目养神。
骆长霖看似是一直行止稳健,实际上内心里也是心弦紧绷,无比紧张的。只是他这个人比一般人的毅力更强,即使紧张也能克制。
以往他就只在大街上偶尔遇见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之下女子的肚皮高高隆起的样子这是第一次亲眼瞧见,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微妙。
多神奇,一个女子明明看着那么娇小纤弱的身体里却能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生命……
正在微微失神之时,却见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下面动了动,鼓出一个包,约莫是孩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情况不好,不安的活动了两下。
骆长霖的思绪被拉回,他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归需要的那个点上,无人处先是拿袖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然后才聚精会神的找准了穴位下针。
他虽然是个生手,但是真的没有拿黎浔母子的性命开玩笑,本来就是个学识渊博之人,倒是并不曾夸口,他是真的曾经研究过人体穴道图的。
待他精准的施针过后,黎浔也才由衷的松了口气。
骆长霖离得近,清晰听见了她吐气的声音,没忍住的出言调侃:“我还以为你真是胆子大到能豁出去呢。”
黎浔转过视线看他,只是笑了笑:“多谢骆大人了。”
她是豁得出去,可是身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本能,她得要竭尽全力的。
她此时衣衫不整,骆长霖一直收敛着视线尽量不乱瞄,此时便操纵轮椅稍稍退开了。
“多谢骆大人了。”年念这时候就赶紧过来接手。
这乡下地方,屋子里也没个屏风遮挡,她就放下了床帐暂时隔开,一边拿用温水洗过的帕子给黎浔擦汗一边问她:“娘娘确定这样就行吗?您可好些了?”
黎浔道:“要过一会儿才见功效,无妨的,我先歇一歇。”
她自己的身体养得好,这一胎也就是孩子折腾她,前面四五个月都是吃不下睡不好的还孕吐严重,孩子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很健康安稳的,今夜是她受了刺激,一时过于激动才影响到了孩子。
现在暂时先施针稳住了,确实应该关系不大。
骆长霖暂时也没敢贸然离开,这屋子小,他就把轮椅停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年念从帐子里退出来洗帕子时见他正在闭目养神,也就没好意思马上赶他走。
黎浔那里静躺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等到明显见出了起色……
她其实一直没忘记骆长霖就在她这个屋子里,因为她很早之前就察觉了骆长霖对她似乎是有点男女那方面的意思,这次不得已求助于他,她心里就格外的敏感慎重,很注意的。
于是这才叫了守在她身边的年念:“本宫已经好多了,应该是无甚妨碍等着大夫来就行了,骆大人辛苦,你送他回去休息吧。”
骆长霖压根就没睡,他所谓的闭目养神就是怕睁着眼自己尴尬。
此时耳尖微动,等年念去叫时才佯装打盹儿刚醒,微微颔首之后就推门出去了。
十安之前去前院传信早就回来了,赶紧过来帮忙他搬轮椅,等到把他挪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就道:“公子今夜受了寒,要么……小的去给您煮一碗姜汤?”
骆长霖确实着凉了,在黎浔那里等最后消息的时候他自己就明显感觉到身上都烧热起来。
他捏了捏眉心,显得疲惫不堪,并没有拒绝,却又吩咐了一句:“一会儿你去门口等着,大夫来了,就跟外面的人说是我感染了风寒,那大夫是来看我的。”
所谓做戏做全套,战烈大半夜去请大夫肯定会惹人猜疑的。
“好。”十安就算再迟钝,就冲着今晚他的一连串反常举动上也看出端倪来了,只是老老实实的应诺,见他脸色不太对,就试着道:“公子您冷不冷?小的伺候您睡下吧?”
“不用管我,我在这坐一会儿。”骆长霖没有睁眼。
十安对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转身要出去,骆长霖却又突然睁开眼,他神思困倦,似乎视线也略显迷茫,后才抬手指了指朝向院子里的那扇小窗:“那扇窗……打开一点给我透透气。”
十安当然知道他留窗户是要干什么的,也不便揭穿,只顺从的给他打开了一点缝隙,想了想不放心,走前又给他把身上裘衣和毯子都尽量裹严实了。
骆长霖此后就没再闭眼,目光一直从那窗口的缝隙定格在院子里,那里能瞧见黎浔那屋子的门……
他目光落在那,思绪却始终游离在外,居无定所。
又过了有个把时辰,天蒙蒙亮时战烈才总算把大夫请来了。
他瞧着那大夫进了黎浔的屋子,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仰面靠在了轮椅的椅背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