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幕间
步绛玄不甚明显地挑了下眉,回头看了闻灯一眼,起身去开窗。
秋夜晚风灌进屋内,闻灯一个激灵,看清窗外的东西。
那是一头熊,上半身直立着,脑袋挤在屋檐下,看起来有几分憋屈,棕黑皮毛,油光水滑,抬着前爪,眼睛不大,直直注视着闻灯。
步绛玄退回半步,对闻灯道:“不妨过来打个招呼。”
闻灯觉得呼吸困难,这超过两米高的熊,怎么看怎么有压迫感。步绛玄始终如一的平淡神情给了他些许安定感,他抹掉手心的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站在伸手就能扯到步绛玄的地方,对一窗之隔的熊露出笑容:“……熊哥,你好。”
熊的眼珠子转了转,用前爪拍响窗框。
这次不再是“登登登”的声响,而是一串“哐哐哐”,整面墙都因此晃动,若不是打扫得干净,恐怕会掉下一层灰。
“它在表达什么?”闻灯后背紧绷,怕引起灵兽不悦不敢后退,僵着表情,压低声音问。
“应该是在回应你。”步绛玄道。
“应该?”闻灯听见步绛玄的用词,更为紧张,哆嗦着抬起手,想要悄悄按住刀柄,却被步绛玄制止。
步绛玄的手是偏冷的,像被秋雨浸过一般。他瘦长的手指抓住闻灯的手腕,轻声道:“现在,你该谢谢它的到来;然后告诉它,不久后你会需要它的帮助,希望它能来帮忙;最后,礼貌地送走它。”
他难得说了一个长句,不过闻灯无心注意,调整着呼吸,照他的话去做。
闻灯每说一句,熊便会拍一下窗,但当他和熊告别后,熊却不动了。
熊看着闻灯,闻灯也看着它。
四目相对,闻灯想到了年少无知时和朋友玩笔仙的情形,那会儿他们总爱故作神秘地说,这东西请来容易送走难。当时只是为了好玩,现在一看,还真如此。
闻灯不动声色维持住神情,拿手肘悄悄捅了步绛玄一下。
这时熊动了。
它脑袋慢慢放低,眼皮子垂下来,连天生上翘的唇都似乎瘪了一下,像极人类失落时的神情。
闻灯先是心一跳,尔后灵机一动,试探性问:“熊哥,你是不是没吃晚饭?”边说,他边取出从西门食肆打包带回的半盘辣子鸡和半只盐水鸭,谨慎地递向窗外。
“请,不客气。”
熊注视他半晌、凑近,鼻翼翕动数下,将口一张,咬走那半只盐水鸭,再一吸,吸走半盘辣子鸡丁。
食物吐咽入腹,它的神情变了,看回闻灯,又一次抬起前爪拍窗。
哐哐哐。
窗板尚余震颤,闻灯尚且紧张,熊转身走出长廊屋檐,在院中消失不见。
秋风夜雨里,长廊外的灯烛熄了几盏。闻灯长舒一口气,倒退到软垫前,一屁股坐下。这坐姿不舒服,他干脆瘫倒,躺成一个“大”字,眼神游移片刻,盯着天花板,呢喃道:“我怎么就成功了呢?我竟然真的成功了,可我还没有清净境呢。”
闻灯“不雅”的姿势让步绛玄皱眉,他杵在窗前没动,别开视线,道:“你的乐声中充满灵气。”
“我师父也这样说我,但我不明白,也感受不出来。”闻灯道。
他希望步绛玄能解释解释,孰料却听这人说:“坐好。”
口吻端的是严肃。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闻灯抱怨着,手弹了弹,但就是不起身。
步绛玄看回闻灯,目光冷淡又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