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捧着神谕,逐字逐句高唱,待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镜面那头,传来诸多整齐划一应诺的声音。
神官捧着神谕到南柚跟前,微微弯身,态度恭谨:“请殿下接旨。”
南柚定定地站着,目光从苍蓝的身上,逐一往后挪,最后收回来,问:“他人呢?”
“这道神谕,便是公子的意思。万年之后,他自归神山。”苍蓝苦笑:“我们几个,不过听命而为。”
南柚嗤的笑了一声,如玉般的指尖点在那道神谕上,却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我不是他的臣民,这旨,我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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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嘴角泛青紫和走路嘶嘶抽冷气的尘书硬着头皮在前面引路,九神使靠着十神使,吸口气都是伤筋动骨的痛。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远古时。”九神使痛苦极了。
十神使握着玉笛的手都有点不稳,他闭了下眼,嘴角动了两下:“远古还没这么惨。”
苍蓝走在南柚身边,一边撕裂虚空赶往深渊,一边不厌其烦伸手去探嘴角,“能不能打个商量,下回,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不动就动手,多伤和气。大家都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当初你追着星沉跑的时候,我可没少为你说好话。”
南柚懒得理会他。
以他们的修为,想要悄无声息进入深渊,不是件多难的事。
深渊里正是春季,集市十分热闹,高楼层起,粉墙环护。
他们避开人群,一路往下,不知走了多久。
南柚头一次知道,深渊第一层底下,还藏着这么片阴森沉冷的地方。
怪石嶙峋,小路分岔,地面潮湿,脚一踩上去,走几步,裙角和衣摆上,就都是星星点点的土色泥点,越往前行,光线就越黯,顺着小路走到底,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南柚的眉,也已经拧得不能再紧。
“到了。”苍蓝脸上的神情十分负责,他侧身,为南柚让出了一条道,“你进去吧,公子不喜欢我们看他那幅模样。”
南柚几步踏了进去。
往前走,眼前空旷起来,点在四角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视线中,南柚站在高达千丈的石阶台上,往下看。
苍翠的巨树树叶摩挲着,落在耳里,便是鸣金碎玉一样动听,树身上,缠绕着五根粗壮的铁链,上面燃着火,任风怎么吹也不灭。
南柚从石阶上跃下。
百步外,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南柚朝他踏出一步,两步,越近,便越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跟记忆中清贵隽逸,温润似玉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手脚皆被神链束缚着,其中一根神链,从他的胸膛处穿透,贯穿脊背,拳头那么大的血洞,根本藏无可藏。
男人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脸上的雾气也维持不大住了,手背上细小的青筋突出来,黑色的纹路顺着小臂延伸进袖袍中。他看着慢慢逼近的窈窕倩影,手掌忍不住握了握,牵扯得锁在手腕上的神链叮咚交错的响。
这样的声音,将南柚眼泪引得落下来。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狼狈的,无力的,甚至是无助的。
“你回去。”他长长的头发散下来,垂首的时候,乌发便遮住了他大半边脸,他的声音沉冷,声音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快走。”
良久,没有动静。
她没有走。
星沉知道,他视线的余光中,她淡金的裙边静静垂着,他有些想看看她,却始终没有抬眸,鸦羽一样的睫毛垂着,重而慌乱地扇动了两下。
他深知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这是他竭力想要隐瞒,无论如何不想叫她看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