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可以摆出温柔和煦的模样面对她了。
杏杏没有再和她交谈,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再和她说哪怕一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跟在女人身边,玩累了要抱抱,女人便弯腰把她抱在怀里继续走。
不期然地,她想起了清水纱希出生时,父亲抱起妹妹时疼爱的神情。
他们从未那样抱过她。
杏杏以往以为,可能真的有天生就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她的父母不过是没有爱自己孩子的能力,所以爸爸妈妈不爱她,她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他们并不是不会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只是不爱她。
身为子女的悲哀或许就在于此——
只要父母愿意,他们可以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想舍弃哪个孩子就舍弃那个孩子,想偏爱哪个孩子就偏爱哪个孩子。在这个孩子身上发生的遗憾,将来还可以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弥补回来。
可是作为孩子不行。
终其一生,她只有这一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没有出生与否的选择权,他们自私地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又自私地抛弃她,可是即使再痛苦,再悲伤,再绝望……她也无法改变他们是她父母的这个事实。
她永远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她永远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离开山下公园后不久,太宰治就找到她并把她带回了家。
他脸色很难看,以往温柔的鸢色眼眸郁郁沉沉,平静无波的表象下像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直到回到家中,杏杏才有些迟钝地想起,她说离婚的那通电话好像并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杏杏坐在床沿边,安静地注视着他的面容。
她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了。
“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太宰先生?”
他没有立刻回答。
黑衣青年走到她身边,在她面前半蹲下身。
他刚才那抹危险而冷冽的气场似乎悄无声息地散去了,眼眸里又重新浮现出她所熟悉的温柔来,但又像是强行压抑着某种情绪一样,他温和地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要提……离婚?杏杏,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吗?”
他还是那么温柔。
就像求婚的时候一样。
就像亲吻她的时候一样。
就像抛弃她的时候一样。
“没有。”
“所以电话里提离婚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杏杏说,“太宰先生,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气。”
“我只是……”她顿了顿,“不爱你了。”
空气像是凝滞了。
黑衣青年一言不发,他浮于表面的温柔像日出时融化的冰雪一样消失无影。
他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平静:“杏杏,离婚是不可能的。不要再说这种会让我生气的话了,好吗?”
为什么?
他明明就不爱她,为什么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