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在为今年是用人祭还是用粮食祭祀争论。
不过他没说出后半句,他大概能猜到叶辅之对此会有什么反应——少年一定见不得这些事。倒不是他想着保护叶辅之的心情,而是他猜对方一定会多管闲事,那很麻烦。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想带叶辅之快点走。可已经来不及了,叶辅之听见了他们在说什么。
人群中最年长的老者枯瘦的脸上透着麻木,“那就人祭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叶辅之蓦地睁大双眼,只见其余人都动了起来,居然走向了场中唯一的女人,她抱着孩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叶辅之:“!”
无惨心里啧了一声,烦心竟然还是没来得及抽身。
当襁褓婴儿被从泪流满面的母亲手中抽走,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时,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像在下雹子。
“孩子啊,我们今生没有缘分,妈妈会求僧人向佛祖祈愿,让我们来世再做母子…你就好好地去陪伴河神大人,求求祂保佑我等,今年汛期平安度过……”
那名母亲没有挣扎,任由别人将她的孩子抱走,众人与她一起念起了祈愿词。
哗啦一声,雨伞在空中飞旋,落进了身后的积水泥淖里。
无惨微怔地看着被随意抛下的伞,赶了两步,才跟上前面的叶辅之。
少年的神色很冷,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水珠沿着他高挺的眉峰和鼻梁滑下,流入衣领之下,他整个人仿佛被水打磨出来的玉雕。
无惨侧目看了一眼,少年清冷锐意的样貌,还有随时折辱人的手段,倒是有几分像喜怒不定降下水灾的河神。
两人很快被注意到了,但老人不以为意,只对其他人道:“快些,不要误了时间,惹河神大人不高兴。”
有他发号施令,其余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并不可能把孩子整个扔下去,而是会抽出孩子的血,再割下一根指头,先投入河中作为试探,随后给孩子喂下一口河水以示这孩子已经属于河神,这样才能送进河里。
突然,叶辅之以一席话打断了指向婴儿的刀尖——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
出自老子《道德经》。
少年冷漠中隐含愠怒,像一把藏锋之剑,无形割破空气,“自然法则从不因人类意志而转移,与其祈求天佑,不如探索规律,对症下药,譬如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光是牺牲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又有何用?”
场面一时默然,继而人群嗡然,爆发议论纷纷。
“这是谁?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啊,这样会不会耽误祭祀时间?”
“我们都是按照僧侣大人说的做,怎会有错!”
“可他穿得也不像普通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吧……”
……
直到,老人站了出来,议论声才低了下去,可见这老者在他们中很有地位。
老人脸上的褶子都快和土地一样了,他面色不善地问叶辅之:“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耽误祭祀河神是要判罪的!识相的就别来捣乱。”
叶辅之听了想笑,他倒是想看看谁能来判他的罪。
没等他驳斥,这里唯一的妇人小心地冒出头来,流着泪劝他:“孩子,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舍不得我的孩子,可是我的孩子生来注定要去陪伴河神大人的,牺牲他一个,能保佑全城人的安全,还有一年的丰收,这是多么大的功德!”
要说老人的态度不过是挠痒痒,等这女人一开口,叶辅之脸都绿了。
“这可是你的孩子!”
他怫然。
女人义正言辞:“正因为是我的孩子,才应该明白,我们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苟活!他如果懂事,也一定千万个愿意去陪伴河神大人的,传礼僧大人说了,这是他的命!”
……槽多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