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作品市场价,之前一直在十来万和小几十万之间徘徊,突破三十万的都少,如今一下子叫到这个价,自己都没底。
炎拓突然冒出一句:“五百万算什么?”
聂九罗瞪了他一眼。
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富二代,名下挂着多家公司商铺,他哪知道五百万意味着什么?
炎拓冲着她莞尔:“也不看看我们阿罗是哪个干妈教出来的,叫价五千万我都嫌少呢。”
聂九罗继续瞪他,瞪着瞪着就笑了。
老蔡在那头神气活现:“阿罗,你见的世面还太少,你看人家杰夫昆斯的橙色气球狗,拍价5200万,还是美金!还有贾科梅蒂的战车,9000万,也美金!你这才在哪呢,就吓到了?果然还是炎拓格局大点。你甭管了,我来搞定。谈不成拉倒,最后三站北上广,那才是出大单的地方呢。”
老蔡气定神闲地回了展厅,步子不疾不徐,宠辱不惊的气势拿捏得很到位。
这个点,展厅已经清场了,灯光很暗,这也是策展的设计:用暗光营造一种幽谧的氛围,更加突出雕塑本身的肌理和层次。
展厅尽头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人,皮肤很白,穿一身燕麦色休闲西服,鼻梁上架一副带链的金丝框眼镜,镜片下一对长长的凤眼,眼尾略翘,狐狸般微微眯缝着。
他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面前的一尊飞天造像。
老蔡叫他:“颜先生。”
姓颜的年轻男人回过头:“怎么说?”
老蔡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这个,刚和聂小姐通了电话,她出售的意愿不是很强,另外,价钱上……低于五百就不考虑了。”
年轻人略皱了眉:“五百万这么多?我了解了一下,以前不是这个价啊。”
老蔡笑了笑:“你也说了是以前了,以前以后,怎么会一样呢。”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这不是笔小数目,我再考虑一下吧。”
老蔡点头:“没关系,收藏与否,看缘分的。”
……
年轻人走出展馆,走下台阶。
天已经快黑了,暮色一层层聚拢、合围,像个当头罩下的黑盖子、就快合严了。
他边走边打电话:“干爷,要五百万呢,我网上查了,这个作者之前的一个作品,也就卖了三十万。四件,五百万,平均下来翻了四五倍,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艺术品是看收藏价值的,今天五百万,未来转手就不一定了,回头就定了吧。”
年轻人有点不甘心:“其实你只是看中了那个什么场景雕塑,何必一起打包?我回去聊聊,单买,百八十万也就搞定了。”
电话那头回答:“一起买了,别让人觉得,你对那一个格外有兴趣……不想惹是非。”
年轻人笑:“干爷,你收古董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听说这位干爷早年喜欢收古董,下乡收东西,看中了什么从不明说,会把无关紧要的拣来,磨半天嘴皮子砍价,末了把真正看中的往上一搭,说:“买了这么多,多少送一个吧。”
干爷说,就是要表现得漫不经心,别让人看出你对这个分外感兴趣,否则,他就会坐地起价,甚至奇货可居。
但那什么场景雕塑……
年轻人鼻子里嗤了一声,他觉得一众展品中,最失水准的就是那个了,像售楼处的沙盘,都是些土堆水壑。
“干爷,那个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过了很久,那头才回答:“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就是那里头塑的场景,跟我的老家有点像。人老啦,就容易……想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