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鸿明在县里盘桓多年,还是头一次落狱。
昔年虽也是小户起家,但也不曾吃过牢狱的苦头,进去不到两日便慌忙疏通关系,打点看守的狱卒前去魏家报信儿。
他还指着魏佰来赎救他出去。
过了些日子,魏佰没来,倒是云青文衣冠款款的前来看了他一趟。
云青文还是头次进这般耗子乱窜的阴暗之室,他用一张帕子掩着口鼻,蹙起的眉头毫不掩饰嫌弃之意,走了半晌总算是在一间牢房里见着一身囚衣的魏鸿明,蓬头垢面。
他眉头更紧了些,虽是这般落魄模样很是可笑,可他竟觉得穿着素净囚衣竟是比平素穿金戴银的反而清爽许多。
“怎么是你来?魏佰呢?”
魏鸿明瞧着前来的云青文,有些意外来的人是他,但当即就竖起了眉。
分明递信儿去给的是魏佰,他可不信云青文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能把他给带出去。
“你来能抵甚么事,还不赶紧叫魏佰来把我弄出去,这破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云青文闻言拿开帕子,斜了魏鸿明一眼:“都这关头了,还对着我指手画脚,我看你是不晓得什么叫做阶下囚!”
魏鸿明冷嗤道:“阶下囚?我可是你丈夫,若是我出了事,你一个后宅的小哥儿能捞着甚么好?!”
云青文见状笑出了声来:“那好处掰着手指都不一定数得过来呢。一茬接着一茬往宅子里娶,好色成性,要品没品,说到你是我丈夫我都觉得恶心。”
“我今儿来也不是来同你闲侃的,云家虽然是商户人家,但也是清白人户,可容不得你这般仗势欺人不遵律的女婿。你若是识相些就自行在和离书上把字给签了,到时候云家也不会赶尽杀绝,要是不愿意好聚好散,那就不要怪云家无情了。”
魏鸿明看着递进来的一封和离书,他觉得又羞又恼,巴巴儿跑来竟是为了要和离,落井下石到这地步,当真是好笑的很。
他一把扯过和离书,当即撕了个粉碎,凑到牢柱前,面上带着阴险的笑容:“这关头你还想我同你和离,做梦去吧!我劝你最好是去想法子把我弄出去,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同我一起死!”
“你!”
云青文见人这般强硬,当真是不念一丝上十年的夫妻之情,瞧着这幅嘴脸当真是恶寒,幸而是先前下决定狠对了心。
“你既不愿意签和离书,那我也不怕事情闹到明面上难看,届时就让县衙判,左右府衙也当承我一份情。要死也是你去死!”
魏鸿明看着云青文一派志在必得的模样,他眯起眼睛,忽而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是你,是你偷了我的账本拿给了杜衡!”
云青文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帕,想要挥散开鼻子前的异味。
“你不仁,又何须怪我不义。”
魏鸿明胸口起伏的厉害,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他!
他虽和云青文早就撕破了脸,但一直把这人当个草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想到最后竟叫这块垫脚石给砸了脚。
他心里万千情绪,怎能不气怒,若不是有牢柱阻着,他定然要冲上去掐断云青文的脖子。
“你也别指着谁还来把你捞出来了,听说你被收监,昔年受你欺辱过的老百姓现在都挤着来告发,其间可牵扯出魏家不少勾当。魏佰而今已被看押,他已是自求多福,连自己那一堆的破事都洗脱不干净,就甭指望着还能空出手来保你了。”
魏鸿明这两日不晓得外头的光景,没想到杜衡秉雷霆之势而下,这是大有断魏家根基的意思。
他慌了神,脸色变得极快,方才要吃人的神色立马又变成了委屈相:“阿文,纵然这些年我们夫妻不如当年,可也是少年相识,多年情谊你不能说忘就忘啊。我承认这两年奔忙于前程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我也是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你去求岳丈大人,让他疏通关系救我出来好不好,我定然改过自新,往后什么都听你的。”
魏鸿明一派诚恳之色:“你不喜欢家里那些个小的,自就打发了去便是,我就只守着你一个人。”
云青文见着魏鸿明又流露出那一贯哄骗人而自以为诚挚的神色,年少时不说像杜衡那般丰神俊朗,但也是一派好相貌。
再正色说上几句承诺来,原本是最可笑不过的承诺也变得可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