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嘉雪闭目,她手抓着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自己心口移开。并非害羞,而是不必如此耗费内力。只是她抓住他的手时,不禁轻轻一颤,那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依恋。她抓住他的手,便不舍放开。
原让也感觉到了。
他低声:“阿雪……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有什么难事,都请我帮忙么?昔日你常与凉州写信,为何这一次,我让‘十杀’找你,你却已不在益州……为何这一次的事,不请我帮忙了?”
封嘉雪:“因为我要抗婚,不想做梁王妃。请你帮什么忙?你是凉州兵马大元帅,你难道要反朝廷,来帮我么?我当不起你这么大的恩情。”
原让沉闷半晌,低声:“对不起。”
封嘉雪道:“不用对不起,我抗婚与你无关,我只是单纯不想做梁王妃。我不做梁王妃,也没想做西北兵马大元帅的妻子,抗婚不是为了你。二哥不必自作多情,觉得自己对不起我。”
封嘉雪:“我不否认对你的爱,但我之情爱,收放自如,本就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怪任何人。”
例如为了生孩子,不得不远离益州。为了隐瞒,不得不逃离益州……舍弃了云麾将军,放弃了昔日荣誉,封嘉雪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后悔。
她是将军,她擅统筹全局。当她当日月下徘徊,沉吟着是否要为原让生下那个孩子时,她就已料到最糟糕的情况。
她想要那个孩子。
封嘉雪虽然这般说,原让却显然是不会好受,不会觉得这是真相。
他道:“……那你如何打算的?”
封嘉雪闭目,她向后一靠,他灼灼的呼吸喷在她颈上。她此时实在太疲惫,懒得照顾他的心情。她依恋着身后人的温暖,缓缓道:“逃出朝廷的追杀,随便找一山头藏起来,占山为王,当上几年山贼。过上几年,朝廷忘了我的时候,我也是独霸一方的山野小王了。”
原让怔住。
他低声问:“……不回益州当女将军了么?”
封嘉雪:“嗯?”
原让:“我本想着,凉州助你回去原来的位子上……”
封嘉雪笑。
她笑容很快收了,说:“二哥的好意心领了,然而你不必。我当不起凉州这么大的恩情,让你们逼压长安朝廷。我早就与二哥说过,云麾将军是封嘉雪,但是封嘉雪的人生,不是只有一个云麾将军。总有一日我会从将军的位置上退下,而到了那时,我依然是封嘉雪。”
封嘉雪道:“我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云麾将军的人生。”
原让心中微震,低头看她。她从容,淡定,当断则断。她的果断与谋略,一直是将军的胸襟。她是世间少有的胸有丘壑的奇女子,原让在她面前,觉得自己那般狭隘……
原让道:“不管你要什么,二哥都帮你。”
封嘉雪这次愣住。
她缓缓抬头,与他垂下的眼睛对视。半晌,她哑声:“你不管你弟弟了么,你不管凉州了么?你为什么要帮我……若是被朝廷发现,你会落到与我一样的下场。二哥,不值得如此。”
原让轻声:“我可以……不用凉州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来帮你么?”
封嘉雪没听懂。
原让缓缓的:“我以原让的身份,来帮你。凉州会是七郎的天下,我不愿让凉州被我牵连……但是我不能不管你。阿雪,不管你如何说,我心里明白你。你太倔了,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顶天立地,比世间大部分郎君都更加强大,我经常,会不知道……怎样与你打交道。怕你不喜,怕你嫌烦。
“因你实在,太过于独一无二。这天下,在你之前……实在没有女郎走到这一步。
“原让想以私心站在封嘉雪身边帮她,可以么?”
封嘉雪靠在他怀中,她说不出话,眼中微微滚热。她心中酸涩,又心间欢喜。她捂得石头动了心,捂得铁石心肠的人回了头……她爱他的到底是什么,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已经混淆。
可是此夜,当原让低头与她抵额时,发着烧的封嘉雪,心中仍有一腔倔强:这个男人,我要得到他。
凉州既然给了原霁,那原霁为什么不把原让给她?
--
原让带着封嘉雪,开始了逃亡生涯。封嘉雪身体一直很虚弱,原让弄不清楚,他每次抓着她手腕要给她简单诊脉时,都会被她拂开手。她不愿让他知道具体情况,原让尊重她,自然也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