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已快要全部消失,只剩船舱内的一盏油灯还亮着。
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一滴一滴打在甲板上,刀疤脸感觉力气在飞快流失,他忍不住想,今晚这些异常状况,若果然是某位途径此地的高手所为,那对方居然能在自己无法感受到的情况下,将他从岸边提回甲板?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身法,又是什么样的速度!
刀疤脸自觉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丰富,但面对已然超乎他全部想象的武功,依旧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他宁愿是真的遇见了鬼,也不肯遇见这样的高手。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已经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随着生命的流逝,刀疤脸心底深处又涌出了一股无端的恨火,大叫起来:“到底是哪里来藏头露尾之辈,除了吓人外,还有什么本事……”
就在此刻,甲板上忽然出现一身与夜色别无二致的玄色下摆,对方的姿态格外自然,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从来也不曾离开。
刀疤脸竭尽全力地想要抬起头,但还没看到这人的脸,眼中的光芒就彻底消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方才遇见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檀无栾的目光在刀疤脸身上一扫而过——她是鱼叟的弟子,以往还能说理论知识丰富,但实战经验不足,但跟寒山掌门一块外出半个月后,已经通过无数次的互相切磋,大大提升了自己的个人应变能力,论起水战上的本事,不在任何江湖门派之下。
别说梁河帮这群人只是在河下埋伏了六个暗桩,就是埋伏了六十个,结果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那位周老爷看着眼前这一幕,直接瞪圆了眼睛,正常情况下,发现,绑架自己等人的水匪被团灭后,他应该感觉到欣喜,但方才的情形实在过于诡异,他盯着来人瞅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颤声道:“这满船的金银财货,壮士尽可以取去,只求留下小人满门的性命,那便感激不尽。”
檀无栾闻言,视线便往那位周老爷身上移去。
周老爷看着,直觉这玄衣女子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寒意,锐利如剑,仿佛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只得硬着头皮道:“非,非要杀的话,那便取了小人的性命走,只求饶过小人这对儿女。”
檀无栾:“……?”
她望着对方,只觉此人的表现十分古怪,但这些天经常听寒山掌门谈起江湖中的种种奇怪事件,觉得或许是对方性格如此,自己也不便深究。
檀无栾无意多问,拔出佩剑,随手抖出数个剑花,绑在周家老小身上的绳索便寸寸断裂。
直到此刻,周家那群人才确定,这莫名出现的玄衣女子,当真是来救人的。
……这简直比那群水匪上来绑票更加惊悚。
周老爷看着地上的绳索碎片,面上露出些犹豫之色,忽然道:“壮士,小人曾听过,若是身怀宝物之人没有保护宝物的本事,那宝物便会成为灾祸。”叹息,“小人以前财迷心窍,若非壮士出现,险些连累了全家人的性命。”
檀无栾淡淡看了周老爷一眼。
周老爷咬牙,深深一揖,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人身上携有一
件珍贵事物,愿意献给恩人。”
他转过身,从船舱中的暗格里捧出了一只盒子。
依偎在周夫人身侧的两个小孩子踮着脚,探头往父亲那边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之意。
檀无栾的神色依旧瞧不出什么变化,随意道:“这是何物?”
周老爷笑:“具体是什么,恩人打开看一看便晓得了。”
檀无栾没说话,但伸出右手,轻轻将盒子揭开了一角,似也有些好奇。
——若是她把心神沉浸下来,仔细感知这艘船中最细微的动静的话,一定能发现,此刻最响亮的,是周老爷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