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看到他这幅模样,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默默地调控着何一对痛觉感受,说道:“而且,也不是你说的什么怜悯,我帮你疏导,自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何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别当雇佣兵了,加入塔,”江酌言简意赅,看着何一眉心间那个小小的“川”字,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抚,“……别老皱眉,又不是要坑你。”
何一在他手摸过来的一瞬间就瞪大了双眼,随即像是被烫了一般扭过头,粗声粗气道:“我皱不皱眉关你什么事?”
江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酌准备探过脑袋去看看何一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哨兵突然开口了。
“……我一个废人,加入你们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回轮到江酌皱眉了,“废人”一词在他听来有些刺耳,何一一直偏着头,看不清表情,语气也是平淡无波,江酌却能感觉到他藏在最深处的无助与惶恐。
江酌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摸了摸何一的脑袋,柔声道:“你不是废人,我会治好你的。”
工作原因,他见过太多精神力受创的哨兵了,有些能治好,然而有些无力回天,江酌并不希望何一也变成那个样子。
他会治好何一的,不仅仅是任务,也是江酌一直以来的职责。
何一身体一僵,他翻过身,怔怔地看了江酌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别开视线,似是有些挫败:“……随便你。”
这就算是答应了。
江酌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有些异样感,要知道此前何一已经拒绝塔的邀请很多次了,江酌觉得,依何一性格,就算受伤了,精神力崩溃了,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了下来。
但很快,这点异样感就被压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何一身上的味道……不太美妙。
“走,洗澡去吧,”江酌欲言又止,“你……”
何一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江酌未说出口的话,他的脸涨得通红,表情凶恶:“嫌我臭就离远点!”
“没有没有没有……”江酌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太好,毕竟也不是何一本人想要几天不洗澡的,他说着,拿起床头早已准备好的浴袍,“你自己可以走吗?用不用我扶着你——”
“用不着。”
何一生硬地抛下三个字,说什么也不要江酌帮自己,慢慢地下了床,跟在江酌身后,走到了浴室。
江酌放好水,扯下一块保鲜膜,递给何一,示意他贴到伤口上:“别泡太久,稍微洗洗就好了,另外,你洗澡的时候我得帮你调控五感,距离近会方便一些,就不出去了……放心,我不会看你的。”
何一给自己贴上保鲜膜,垂着头,没搭腔,江酌就权当他同意了,搬了个小板凳,背对着何一坐了下去。
随着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江酌一点一点地给哨兵灌输着温和的精神力,他看不见,只能听到何一迈进浴缸里发出的哗哗水声,自然也就错过了何一现在的表情。
何一慢慢地滑进充满温水的浴缸里,他的精神图景碎得只剩下一小块,精神力也几乎消失殆尽了,他的五感由江酌所控制着,图景里都是另外一个人的精神力,这种感觉让何一有些许不自在,但又异常舒服,轻飘飘的,像是在云端上飞行。
他一改方才对江酌抗拒又暴躁的模样,紧张地偷着看了江酌一眼,看到了江酌白玉般的耳廓,散落在脖颈后的碎发,支在太阳穴的修长手指,然后仿佛被灼伤到似的,要多快有多快地挪开了视线。
江酌正在控制他的五感。
江酌正在给他做精神疏导。
何一不由双拳紧握,咬紧牙关,心里暗骂一声,整条胳膊都在颤抖,与狰狞而凶狠的表情相反,是他红得快要熟透了的脸庞。
操啊,他真的没有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