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阁秦如月端着方才亲自熬好的药走进了屋子,见沈长风一个人靠坐在榻上,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秦如月,又默然地回头。自从上一次昏倒之后,他一直迷迷糊糊在床上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便很少说话,一瞬间沉寂了下去。“喝药吧。”他接过药碗,棕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药味,有些刺鼻,但还是一口气喝完了,将空碗拿在手中,硬生生忍耐下了反胃的冲动。秦如月伸出手,用丝帕轻轻拭去他嘴角的药汁,这药一直都是她亲自煎,沈长风生病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风陵阁,自然也会存在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她怕有人暗害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长风生病一事已经几乎传遍了风陵阁,但好在沈初沉一力压下此事,他生病之事也就只有风陵阁中的人知晓。“这是我让沈临出去买的蜜饯,吃一粒就不会那么苦了。”她将纸包里面的蜜饯递给沈长风。他微微皱眉,撇过头,“你不必对我那么好,不值得。”她的手微微一颤,那颗蜜饯差一点掉在了床上,嘴角抿起一丝苦涩,缓缓说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我之间已是夫妻,做妻子的照顾夫君又有何错?”“你明知道我……”还未等沈长风说出来,她伸手一指按住他的唇,无奈地摇头,“别说出来,我明白的。”他一愣。“倒是你,内力全失,还在逞强。”她收回手指,拿过他手里喝完的药碗,“就不怕还没有挨下那一顿鞭打,自己就没命了。”“你!”他欲言又止,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倒是他忘记了秦如月是一个医者,她自然是一搭脉就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根本隐瞒不了,但这个消息若是……“你放心,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与沈临二人而已。”他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如今身在风陵阁,嫁于你为妻,自然不会出卖你,就立场而言,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她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不会背叛你。”待秦如月走出屋子许久,他徐徐松开了紧握的双拳,幽长地叹了口气,深情如此,怎能辜负。终究是对不住她。明教,药阁白潇潇刚熬好了药,便打算将药亲自送到未央宫,阿泠怕也是等得急了,才将汤药乘好,便听见了走廊上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有些轻浮,她拉开门,却见柳羡倾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之前二人谈话的房间,他的背影摇晃着,那一身素衣上隐隐渗出丝丝血迹。这是怎么了?她走到那道门边,门已经被人从里面关上,轻声扣门之后,里面没有人回应,这让她不由得心下一紧。刚想要闯进去,门开了,柳羡倾站在门口,早已经换了一身素衣,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他几乎是倚靠在门框上。“怎么?”他比划着手语。她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手语,但还是看懂了。“刚刚我看见你背后有血……”“无妨。”他继续比划着,冰冷的脸上不见得有一丝感情的流露,“不用担心。一点小伤罢了。”他之前是被冥月叫去的,更何况他是药阁的阁主,一般人亦不会就这样伤他,血都渗出来了,可见这伤可不轻。除了冥月,没有人可以把他伤成这样。“你背后不方便上药,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先去给圣女送药吧。我的伤我自己处理就好,不用担心。”他又是一顿比划。“没事。我让你之前送药的小厮送过去就好。”她招呼来人,让那小厮前去送药,她想要进去,然而他站在门口,“我给你处理伤口。”他沉默着让开了路,让白潇潇进屋,徐徐拉上门。二人一同坐下之后,柳羡倾将火盆移近,褪下外衣,背上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上下重叠,一道道都伤的极深。这完全就是下了狠手往死里打的。虽然未曾伤及筋骨,但皮肉上的疼痛也绝对是不好受的。她打了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背上凝固的血迹,他的背上除了现在新添的伤痕还有许多陈年旧伤,无外乎都是鞭痕,一道道很是惹眼。浸湿热水的纱布擦过伤口,骤然的刺痛使得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手狠狠攀在桌上,强忍着。她擦干净他背上的血迹之后,拿起早已经放在桌上的伤药,洒在伤口上,又紧紧给他缠上绷带,外边再缠上一层纱布。他回头,穿上衣物,冲着白潇潇比了一个感激的手势,系紧了腰带,重新在火盆边坐下,兑着水,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服下。看着他服下药后,脸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然而他将那装着朱红色药的瓶子收回了衣袖之中。“你的伤是冥月尊上打的么?”他沉默了片刻,以手指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习惯了,没关系。”白潇潇皱眉,这样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哪有人受得了这样一日复一日无尽的折磨,柳羡倾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的那一双眼睛始终有神,这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将她错当成了别人。“白姑娘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他比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见他伤得那么重,她点头,默默退了出去,替他关上门。他的背对着她的身影有些落寞,甚至是有一些凄凉,这是她关上门看到最后一眼时的感觉。他听见越行越远的脚步声,稍稍松了口气,按着胸口咳出一丝血,脸色一阵灰白,未曾想这一次冥月竟然下了狠手,那一鞭鞭下来毫不手下留情,他素来不求饶,哪怕是被她打得昏死过去,都未尝讨饶半分。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能够见到岸的妹妹,这秉性倒是与当年的他一模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漠然地一笑,果真是天命难违。:()长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