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日里暑热依旧,但天色暗得越来越早了。
打了烊,嘱咐了阿锦和阿樱收拾好店铺,江杳杳提了盏纸灯笼出了门。
她打算去小石头提过的白柳巷去看一看。
庆延街上人流熙攘,越往外走,人声车马声便渐小了,只余各家宅院里亮起的点点灯火。
行至白柳巷,天已全黑了下来。白柳巷里只有一口弯弯的石桥,桥身很窄,只能供两人勉强并肩而行的宽度。
江杳杳提着灯笼往桥洞下照了照,隔了些距离,天又黑,也看不清楚。她试着喊了喊小石头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提起脚往河岸边踩了踩,石头堆叠地还算结实,就是有些青苔,得小心着不要打滑,一边摸索着,一边往桥洞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好在她今天穿的是一身便于活动的胡服,不至于被裙子绊到脚。
桥洞并不大,进去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潮湿阴霉的气味,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些铺在地上的破旧被褥,破碎的衣物,短短的蜡烛头,和豁了口的水碗等物。
江杳杳将灯笼放在一旁,捡起地上的碎布片借着灯光仔细瞧了瞧,不是小石头的那身,正欲放回去,忽然看到布片的周围有干涸的血迹。
再移过灯笼照了照布片周围的地面,干涸的棕红色血迹零星地散落着,江杳杳提起灯笼,找寻着地上的血迹,循着血迹滴落的方向一路前行。
血迹滴落的并不多,找寻起来颇有些费劲,待到灯笼里的蜡烛都燃了大半,她终于摸到了一间破败的寺庙里。
永靖坊内居住的多为富庶人家,这间寺庙地处偏僻的一隅,原本是一江南富商私人所建,后该富商年老后回了江南,寺庙便无甚香火,逐渐破败。
寺庙里黑黢黢的,木质的大门已部分脱落了开来,无法合拢,江杳杳一推便开了,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抬头便看到中间的佛像。
是一尊弥勒佛,袒胸露腹,笑容可掬。江杳杳正看着弥勒佛,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
*
从刑部下值回府的裴敬之,每日都会从江杳杳的食肆门口经过。
今日同样如此,路过时他忍不住往食肆里看了一眼,虽然食肆已关了门,但站在门前,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江杳杳在店内忙碌的身影。
想了想,他还是上前叩了叩门。
“谁呀?”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不是江杳杳。
眼睛透过打开的门隙往里扫了一圈,里面除了个正在扫地的阿樱,没有见着其他人。
阿锦看着面前的裴敬之,惊讶道:“裴侍郎,您是要吃些什么吗?可是小娘子现在不在哎。”
“她去哪儿了?”
阿锦便把小石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给他倒了茶:“要不您在这儿先坐一会?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她都出去好久了。”
“她是何时出去的?”裴敬之直觉有些不对劲。
“唔,一个时辰前吧。”
裴敬之皱了皱眉,眼皮跳了一跳,茶也没喝,便急匆匆地转身出了门。
他先去了白柳巷的那个桥洞,很快便发现江杳杳来过的痕迹,又敏锐地立刻发现了血迹和江杳杳踏过青苔后留下的足迹,一路追去。
眼前的这座寺庙看起来很安静,久无人烟的样子,但裴敬之一眼便看出了刚刚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大门开着一丝缝,他侧身潜入,未发出任何声响。
地面上躺着一只灯笼,这只灯笼,他在江杳杳那里见过。
*
江杳杳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嘴里也塞了团破布。
屋内并未点烛火,但透过照进来的月色,勉强可以分辨出这似乎是寺庙大殿后的一间禅房。地上还躺了两个人,身形瘦小,也被绑着塞了嘴。
而窗边坐着个男人,正拎着啃着一条羊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刀子,从羊腿上割下一大块肉扔到嘴里,大口嚼着,随着腮帮的鼓动,江杳杳看到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
江杳杳悄悄挪了挪身子,哪知身下恰好压住了几片飘落进来的枯树叶,一动便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那男子便转过头来,发现她已经醒了。他丢开被剔完肉的羊腿骨,舔了舔手上的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中的刀子转了个圈,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
他伸手扯走了江杳杳嘴里的布,目光森森地看着她:“说,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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