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包厢门推开,宋瑾起身,“抱歉,大周末让你出来。”
“没事。”钱翰回。
宋瑾把菜单递给钱翰,笑着说,“先看看想吃什么。”
钱翰没客气,点了几道菜。
服务员出去后,宋瑾没耽搁,开门见山,“我今天找你,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庄辰的事。主要是他家里的事。”
“好,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清楚的都告诉你。我就知道他没跟你说过那些事。不过换做我,我也不会主动说。”钱翰没意外,宋瑾找他肯定是跟庄辰有关。
“上次庄辰复发我就想知道,后来出差去了。回来这几天又很忙,所以一直没好麻烦你。”宋瑾找了个借口,她不打算提她知道庄辰要联姻这件事。
“嗯,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问,我答。我回答的都是我看到的和了解的,可能会跟庄辰以后告诉你的不太一样。但是从我这里说出去的,都是事实。”钱翰提前解释。
“庄辰得抑郁症最主要的诱发因素是什么?”宋瑾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家里引起的。”钱翰脱口而出,“事情比较复杂,全部说完,需要一会。我尽量长话短说。”
“没事,我不赶时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想了解的详细一些。”宋瑾感受到了钱翰语气里的沉重。
“从哪里说起?先说他的家庭组成吧。他不是独生子,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他从小就没在那个家得到过一点关怀,这一点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才知道。”钱翰垂着头,看着桌子一角说。
“为什么这么说?”宋瑾看着钱翰紧张地问。
“庄辰家跟我家是世交,经常会来往,我跟他从出生就认识了。大学之前都在同一个学校,很多时候还是同班。所以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成长背景。大概十岁那年,我去他家玩,就那一次,我记到现在。”钱翰低头回忆。
宋瑾屏气凝神。
“那天,我在他家客厅,看到他妈妈进来了,打了声招呼,他妈妈笑得很开心跟我说话。结果等庄辰喝完水从厨房出来,他妈妈转头看见他了,脸色一下就铁青冰冷了。真的就一瞬间。明明上一秒还笑着留我吃晚饭的人,下一秒脸色就非常难看。”
“我当时惊呆了,但是看着庄辰,发现他没什么反应。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家氛围是什么样的。之前应该也有,可能我那时太小,不懂观察。”钱翰现在想起那一幕都匪夷所思,哪怕他在资本市场玩了这么久,看了太多丑恶的嘴脸。
当时庄辰妈妈那张脸一直印在他脑海中,每次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恶寒。
“为什么会这样?”宋瑾被吓到,她从来没遇到过那样的情况,根据钱翰的描述,她甚至想象不出是个什么场景。
钱翰没回答,接着描绘那副画面,“他妈妈上楼后,我小声问庄辰,为什么他妈妈那副表情,是不是他犯错了?庄辰愣住,说他妈妈一直就那样,他昨天还考了两个100分,没犯错。”
“我觉得不对,但是当时年纪小,也不懂。过了会,他的弟弟妹妹回来了,他妈妈从楼上下来,满脸笑容又很温柔地问那两个小孩上学累不累,肚子饿不饿?”
钱翰停了会,摇头,“我立刻就明白了,庄辰他妈妈只对他板着一张脸,就算他什么都没做错。而他如果犯了一点错,比如在学校跟人打架了,不管是非对错,他回家就得被关小黑屋一整晚。小黑屋就是他家常年落灰的杂物间。”
宋瑾听到这里,心揪起来。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庄辰就这样被区别对待了。经常会发生他爸妈带着他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一起出去度假,但从来不带他出去,而是给他报一堆兴趣班,让他去上课。他家甚至连全家福都是两套,一套有庄辰,一套没有。”钱翰接着说。
宋瑾听到这里很困惑,同时也非常心疼,想象不出小庄辰是怎么度过那些被家人孤立的日子的。
钱翰喝了口水,接着说,“庄辰的父亲常年应酬,也没关心过他。一年到头,父子也说不上几句话。庄辰跟我说,他妈妈喜欢钢琴,所以他努力学钢琴,这样他妈妈可能就给他好脸色。但是就算他弹了他妈妈最喜欢的钢琴曲,他妈妈也还是冷冰冰一张脸。”
宋瑾握紧双手,试图想象那是个什么家庭氛围。
钱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心酸和无奈,“我们以为可能就是家长偏心吧,弟弟妹妹比他小,所以偏爱小的。男孩子嘛,也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他就这样一直长到了十五岁。”
“为什么有这么大差别?”宋瑾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
“因为庄辰不是亲生的。”钱翰抬头回,“但是这件事一直到庄辰十五岁才知道。而且还是他妹妹告诉他的。”
“庄辰十五岁,他弟弟妹妹比他小两岁,十三岁的孩子说出口的话,要多伤人就有多伤人。那天我不在现场。只听庄辰提过几句。”钱翰努力回忆。
宋瑾没打断他,让他慢慢想,慢慢说。
“他妹妹庄宁因为一件东西没找到,具体是什么,我不太记得了。然后大吼着说庄辰拿了她东西,要他交出来。庄辰说没拿。庄宁不依不饶,大喊大叫,骂庄辰是野种,骂他是小偷,说他不配在这个家,让他立刻滚,有多远滚多远。”
想起昨天庄宁跟她说话的那副样子,宋瑾大概能想象她是怎么骂庄辰的。
“庄辰当时以为庄宁说的气话,没在意。平时庄宁和庄宇就对他很差,庄宇是庄宁的同胞哥哥。不过因为他家里都说庄辰是最大的,就连家里的保姆都要让他着弟弟妹妹,所以他就没多想。”
“那件事之后呢?”宋瑾问。
“庄辰当时还以为是他妹妹口无遮拦开的玩笑。有一天,他抱着好玩的心态去问了他妈妈,结果被浇了一大盆冷水,被告知他不是他认为的妈妈生的。还说他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宋瑾瞪大眼,有点不敢相信,过了会才问,“所以庄辰其实经历了十几年的家庭冷暴力?”
“远不止。家庭暴力只是一方面。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些突然情绪崩溃。因为习惯了,习惯是很可怕的事。后面应该是又过了三年。他刚满十八岁吧,就被告知他有一些家里集团的股份。十八岁之前由监护人代持,满了十八岁,他可以自己持有。而他能出生就是因为这些股份。”钱翰语气里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