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敢停下来,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入殿。
薛白浑身浴血,正坐在御阶上裹伤,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赢了。”李亨低声道:“我认输。”
他落魄地走了几步,颓然拜倒在地,不再说话。
张汀见状,无声地抽泣着,在李亨身后跪着。
之后,有更多人进了殿,也有更多人被赶进了殿中,都在等着薛白宣告胜利,结束这一场宫变,从此一个新的皇帝浴血而出。
“李亨。”
薛白终于开口了,道:“你弑杀圣人……”
“我没有!”
李亨忽然反应过来。
他方才就在奇怪,薛白为何没让人在战场上杀他。本以为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竟是为了降罪于他。
若不能活命,他干脆与薛白拼了。
于是,李亨倏然站起,高声道:“我从来没有弑君,圣人驾崩时,我还被你幽禁在十王宅!你才是弑君的叛逆!”
“嘭!”
薛白把头盔摔在地上,出一声闷响。
“我乃太子!为何叛逆?!”
殿中众人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薛白道:“我带兵出征前,圣人刚有好转的迹象。为何我前脚刚走,他就弃万民而晏驾?国事如此,他忍心撒手吗?!若非你弑杀了他,你为何会当夜就在宫中?!”
李亨嘴唇哆嗦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李琮死时,薛白甚至都不在长安城,李亨没办法把弑君的罪名栽到薛白身上,他意外地现,薛白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可他在大义上还输给了薛白。
再掰扯薛白是不是李倩,已经掰扯不清了。
“你你……你与杨贵妃私通!”
李亨愤然指出这一点,话音未落,殿后忽然有人喊道:“太上皇帝驾到!”
他正想打着李隆基的名义来否定薛白,没想到薛白已经拿住了李隆基,不由大为失望,知道自己再争辩已没用了,心如死灰。
可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李亨抬头一看,竟突然有一种峰回路转之感。
他看到,李隆基身后还跟着数十披甲卫士。
那场景其实有些奇怪,哪有太上皇帝入殿,甲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的道理?
旁人一看,显然都会认为,这是薛白派人把李隆基押回来了。
想必连薛白自己都这么认为。
可却唯有李亨知道,那些甲士并不是薛白的人,而是他布置的陇右老卒。
一瞬间,他的思绪恍然回到了天宝五载的上元夜。
那夜长安城灯节,火光通明,热闹非凡,他悄悄在景龙观见了韦坚一面。
“皇甫惟明从陇右分批派了老卒入京,盔甲兵器我也借着开浚漕运之名藏在了广运潭,万事俱备,大事可期矣。”
“不会被父皇察觉吧?”
“圣人对殿下早有猜疑,事到如今,殿下不容犹豫了。莫忘了三庶人前车之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