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周围躲避的人群见到危险解除,伺机一拥而上把那个袭击者扑倒,紧接着是闻声赶来的机场保安,然后就是警察和各种媒体。袭击者被警方擒住带走,留下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众人还在疯狂谈论刚才的恐怖时刻。
人群中,江见月被好心人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拉起来,扶到座位上。再转头去看,已经找不见刚才那个救她一命的人了。
身边围了一圈和她一样的受害者,有人高声称赞她勇敢,还有小女孩的家人在对她不停说谢谢,但是没有谁提及那个人,似乎大家都只注意到奋不顾身保护小朋友的她。
的确,她自小长得漂亮,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最让人难以忽视的那一个。当场甚至有人激动不已地表示刚才那个持枪歹徒一定是看她长得太美才没有立刻开枪的,说她真走运。
江见月很清楚她是走运,但绝对不是因为长得美。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江见月过得像游魂惊梦一样,脑子里不停回闪先前的画面,最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按照原本的计划登上了去往伦敦的飞机。
只是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夜航的机舱里昏暗沉闷,交错的呼吸声让空间显得拥挤。
这次离家出走,江见月因为负气,订机票时特地没用哥哥给的卡,而是花自己的钱买了经济舱的票。
只是经济舱的条件比她预想得要艰苦,伸不开腿也直不起腰,随航配的晚餐闻起来像个灾难,以至于她虽然饿也还是一口没吃,勉强喝了点橙汁,结果被那股廉价添加剂勾兑的味道冲得整张脸都变形,难受极了。
最后,在一万米陌生的高空,江见月端着那杯让她无所适从的劣质橙汁,心里突然狠狠一阵委屈,忍不住哭出来了。
邻座的阿姨给她塞了纸巾,用生硬的英语问为什么她一个小孩子要自己坐飞机出远门。
她的五官偏圆钝,梳简单的黑直发,不化妆的时候常常被认成少女。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阅历浅薄性格单纯,从小在家人的保护下生活,真的就像没长大过一样。
所以现在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一个小孩子忽然就要被哥哥逼着嫁人,凭什么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出门就要喝到这么难喝的果汁,还遇到拿枪的坏人差点被打死。
这一刻江见月突然意识到,这趟旅程或许完全不像想象中那么潇洒自由。她开始想家,但就现在的情况,又哪来的回头路呢?后知后觉的害怕和心酸涌上来,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她也嫌自己丢人,忙乱中掏出铅笔和速写本,试图用最习惯的方式来排解情绪。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纯棉画纸上,被纸吸收。速写本已经脏了皱了,但她先前描绘的那只手依然轮廓清晰,在暖黄的阅读灯下显得极其生动,仿佛带着人的体温。
江见月揉干眼泪,又一次想起之前在机场遇袭的场景,想到在混乱中拆解枪械拯救了她生命的那双手。
登机前她四处询问,始终没人知道那个天降神兵一样的人是谁。当时一切发生得都太快,江见月在那一瞬间也没能看清那人的样子,唯一留下印象的就只有一双手。
那是一双形态优美骨骼匀称的手,连着线条分明的小臂没进黑色袖口。肤色在金属枪械的衬托下是冷调的白,骨节处微微泛血色,用力时青蓝色的血管凸显,制造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质感。
努力回忆的时候,江见月仿佛能在脑子里透视出那双手皮肤之下的结构,能看见战斗状态下紧绷的肌肉和虬结的经脉,能感觉到血液冲击下,指腹和掌心偏暖的温度。
她还能依稀记起那个人右手无名指的内侧,有一颗痣。笔尖大小的黑痣在那样一双力感与美感并存的手上,生的那么隐晦而精巧。
真的是一双……过于性感的手。
江见月的心情很久都无法平复,眼睛痴痴地望着速写本。手中的铅笔在画面上游移不定,最终落在无名指内侧,蜻蜓点水似地点上一颗痣。
飞机落地后,江见月立刻开机搜索有关先前机场枪击案的新闻。
很显然当地媒体并没有报道整件事的全貌,制服歹徒的功劳全都归了机场保安和警察,完全没有提及其他,以至于江见月都有点怀疑她看到的那双手是不是只存在于幻觉里,毕竟它们太美了。
在网上翻了一阵无果后,江见月放弃了。就这样吧,当做一个惊险又迷幻的梦好了,世界这么大,不可能谁跟谁都有缘,况且她已经离开那个地方,飞到了千里之外。
她已经很累了。
机场出口处,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给约好来接她的闺蜜打电话,偏偏是无人接听。
“猪队友。”她抱怨一句,想找个地方坐着等。
只是走了几步就越发感觉头重脚轻,最终眼前一花,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一只手将她托住,没让她摔下去。
江见月努力睁开眼,看见稳稳扶住自己的那只手——形态修长,指间藏痣,好看得不像真的。
难道又是幻觉么?
明明世界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