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勉强翻到一个干净的纸杯,倒满一杯递给张鹏飞。
“说了我不用你管。”
易秋的手仍然?握着?那一杯水,“我也?是你妹,我还没死。”
张鹏飞没有想到,他会在江边听到这一句话,内心?对尤曼灵的想念和愧疚一时之间,全涌了上来。他本就本酒精刺激得发红的眼?睛瞬间热烫起来,他抬起头,看向易秋。
“你说什么?”
雨水劈啦啪地敲在遮雨棚上,门帘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水珠子?,雨天江堤没有亮灯,外面一片漆黑,江上的船也?没有出港,易秋没有回答,因此除了雨声?,张鹏飞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好久,易秋才叹了一口气。
她放下纸杯,在张鹏飞身?边坐下,“回去吧,文姐和童童,现在肯定都没睡着?。”
张鹏飞笑了一声?,看向漆黑的江面,脑子?里很多细碎的记忆在不断绞缠,有关于尤曼灵的,也?有关于易秋和陈慕山的。
“小秋。”
易秋抿了抿嘴唇,她明白,一旦以称谓做开头,他这个哥哥就要开始唠叨回忆了,平时她会有点烦,但?今天看在尤曼灵的面子?上,她不想打断张鹏飞。
“你说吧。”
张鹏飞抬手,指向江上,“你还记得吧,陈慕山出狱之前,就是在这里,在这个烧烤摊上,你问我,有没有在省城买房。”
易秋撑着?下巴,随着?张鹏飞的目光一起看出去,随后点了点头。
“当时,我告诉你,以前在特勤队的时候,我担心?我给了首付,然?后我人没了,文柔一个人,带着?童童还不起贷款。”
“嗯。”
“现在我不怕了,哈……尤曼灵直接在省城最好的地段,给童童留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全款,精装修,家具家电齐全,是我干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那种。”
他说着?,侧头看向易秋,“我总觉得吧,我把尤曼灵的后事处理完,她也?把我的后事办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被高度白酒给刺得又沙又哑。
易秋低头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油腻,转身?对张鹏飞说道:“开心?一点。”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张鹏飞也?从陈慕山的嘴里听到了同样?的话,他不由得一愣。
易秋拖着?下巴,放平声?音,“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担的责任。责任尽完以后,一定要尽快抽离出去,过?很好的生活。人不应该追求痛苦,也?不应该执着?于牺牲。这是陈慕山教给我的。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但?是真的没必要,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易秋说完,没等来张鹏飞的回答。
在她的视线盲区之外,张鹏飞静静地摇了摇头。
江上的雨哗啦啦地越下越大。
孤独的雨棚下面,易秋和张鹏飞沉默地并坐在一起。
这一夜,雨大风急,并不是一个适合上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