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方必行文人出身,知守财敛财,畏惧战场可怖,更畏惧的却是战争于他自身的损耗。就算他手下出了良将,良将不畏死,却无主公的钱粮支撑,岂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杨乃春征战数载,如何不知这些浅显的道理?
齐朔心里清楚,杨乃春所言,都是他说惯了的,假作直爽的奉承话。
若是在以往,他一般会笑骂两句,或者解释一二,给杨乃春一些发挥的空间。
毕竟只要手下人无二心,又能做事,他并不介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甚至会尽量满足他们。
而且,谁不爱听奉承话呢?
但此刻,他却不知为何,暂时不想听。
“如今尉陵已被围困,早晚都会到手。方老有献城之功,诸位可先想想如何相迎。”
齐朔看人极准。
杨乃春见他开口打断自己,知此时摸不清将军心思,果然不作声了。
打破沉默的人反倒成了何泽生:“泽生以为,方必行此举,有为联姻造势的意思,将军可应。将军与他欲带来的这位梅姑娘联姻,满足他的要求,便算是奖赏他献城的功劳了。既巩固与方家的关系,又离间梅敬宜与南朝皇帝,于我们速取尉陵,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齐朔并不表态。既不说赞成,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吴移便抢先开了口:“我们倒不至于将姿态放得那么低。方必行已行此举,梅敬宜便再不能取信于南朝皇帝。尉陵一旦更换守将,不出三月,必然不攻自破。如此,再应下方必行额外的要求,未免多此一举。更何况,他只是以造势来暗示,并未直言。”
何泽生摇摇头:“不然。此时应下联姻,便是以此作为方必行投诚的奖赏。便不用在收下尉陵后,再重新让利。到那时,要奖给方必行的东西,便不一定能如此轻飘飘了。”
吴移失笑:“施霖,此计能顾一时,却不能顾一世。你让方必行吃了这次哑巴亏,他不满意,便会在其余地方找补。且当他来北地后,我们对上南边,固然会有更多胜算,但同样也会受制于此。到时,方必行若想旧账重提,必定要惹来天大的祸患。”
……
二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让。
故而,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但这场争执,一直僵持着,没有什么结果。
“此节待尉陵事了,容后再议。“
终于,齐朔伸手制止了堂下的喧哗。
”诸位自便吧。“
且先将北边诸人的争论放在一边。
吴移确实说中了:方必行的消息放出去后,尉陵很快换了守将。除去梅敬宜在尉陵的一切官职,召回禄城,另行安排。
不知是否受到流言的影响,柳家急于向朝廷证明自己的忠诚,竟自告奋勇地举荐柳执唯一的嫡亲儿子,也就是韶声同父同母的兄长,柳镜池,前往尉陵督战。
南朝皇帝允了柳家的请求。
如今,尉陵之中,由仍在城中的兵部侍郎周静,暂代主官一责,柳镜池则掌兵马,听周静之命。
元宝也在此时,突然对尉陵发难。
梅敬宜这样天生领兵的奇才,是极为难得的。周静与柳镜池当然没有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