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了锁链,也没有了整个作为囚笼的碎片世界,祂可以说是自由了。
神明眉宇微舒,雪白衣袂拂动,整个人似乎要向下坠去——无垠的永夜正张开双臂迎接着祂。
郁飞尘面上,却浮起怪异的笑容。
那笑容只是微不可见的一点,却让人遍体生寒!
“你说得对,”郁飞尘说,“我不敢。”
他这话说的极轻也极低,像是只说给自己。可是话音落下,整片虚空都跳动了一瞬!
而后,周围蓦然变化。
天旋地转的眩晕一晃而过,视野重回清晰时,整个世界像是揭开了一层虚伪的幕布。
宗教式的穹顶在他们头顶上方庄严地歌颂着神明创世时的景象,鎏金彩绘在长蜡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仿佛从没有过虚空,也没有被擦去的碎片。
床对面是寂静燃烧着的壁炉,火光明亮,华美神殿里一切细节纤毫毕现。
王宫的奢靡变为神廷的浮华。那些陈设和器具仿佛只是换了一种风格再度呈现在他眼前。像是整个世界揭开一层幕布,露出真实的本相。
力量本源将这方神殿拥在其中,如午夜时分的山脉一般凝实厚重,密不透风。
这还是——
神明蹙眉。
这还是郁飞尘一开始关住他的那个地方!
耳畔传来郁飞尘平静的语调。
“我不敢,所以我本来就不会放你去任何别的世界。”
他说,“所以,那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只是个从别的地方投射过来的幻象。”
他们的真身,依然身在这个他用本源力量精心构筑而成的牢笼之中。因为他不会让安菲有哪怕一丝逃离的可能。
神明怒视着他。
那一刻祂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乐园的传闻中的那个郁飞尘,那些从未失误的带过的事迹与例证,众人口中不可思议的传奇。
这些天来自己已经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是一片晦暗,而如今祂知道,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居然也是如此——
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够做出譬喻。
绿瞳中似乎跃动着烈烈的火焰,用力紧扣的手指上,优美的血管随心跳起伏,没有一处不是绷紧戒备的状态,这似乎也意味着神明的反抗不会到此为止。
壁炉中,火焰的跳动在那一刻完全静止了,空气也彻底不再流动。
和神明脸上阴云密布的神情一样令人窒闷的是殿中的氛围,像是台风眼的中央一样可怖。
下一刻,意志本源张开光辉灿烂的翼翅,如同过分平静的海洋陡然掀起滔天巨浪,最高级别的震慑化身世界终末的天罚,所到之处一切意义都将烟消云散。而这一次它不再是湮灭所谓的世界,它指向的地方是——郁飞尘真正的本源所在!
郁飞尘的手指扣住神明的肩膀。
那天罚的雷霆将他轰然笼罩的那一刻,力量本源亦如灭世的巨兽般陡然暴起,径直迎上!
一次毫无保留的对撞。
组成这世界的最本源的两个部分,以全然敌对,甚至似乎是完全不计后果的方式凛然碰撞。
它的余波会传到整个永夜。连这个世界最坚固的那些规则都要在这样绝顶的冲击之下不再稳固。
扭曲的深渊与正常世界的交界处,一直静默矗立的锁链天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摇动声,本已黯淡无光的纹路下似乎出现深深的裂痕。
而风暴中央的两方——
巨大的冲力让灵魂都是一片炽烈的空白,空白散去后,似乎谁都没有打败谁。
只是一瞬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