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举起她握着大红喜扇的手,将那面却扇遮住她的脸,“你从此处踏出去,就是他陆九霄的妻了,阿娘没能让你前十几年好过,只盼你往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沈时葶对着却扇面上的一对鸳鸯眨了眨眼,一颗泪珠子落了地,她颤声道:“谢阿娘。”
岑氏不得不松了手。
按习俗,新娘是由父兄搀到花轿上,于是贺凛握住小姑娘的手,缓缓踏出贺府门槛。
门外是迎亲的仪仗队,陆九霄一身大红婚服立于马前,负手看着执扇掩面的女子款款而来。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握成拳,面上十分从容。
从贺凛手中接过那只软软嫩嫩的小手时,陆九霄没忍住在她掌心摁了两下。他从她扇子的间隙中瞧见那张灼若芙蕖的姿容,在无意撞上他的目光时,微微闪烁,含羞垂眸。
嫁衣似火,袅袅娜娜,清眸流盼,百媚丛生。
陆九霄喉结微动,她这样的人,阖该用这大红花轿迎进门。他想。
新娘上轿,新郎上马。
喜娘在旁扯着嗓音喊:“新娘起轿——”
顷刻间,锣鼓敲响,唢呐喧天,浩浩汤汤的仪仗队绕着京城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皆令人羡慕不已。
那马儿上的郎君呐,实在是俊得万里挑一。
迎安大道的香粉铺子里,茴香隔着乌泱泱的人群瞥了一眼,眉宇微蹙,不是伤感,不是嫉妒,而是满满的不解与疑惑。
她想过陆九霄会娶妻,永定侯府的世子爷,身份摆在那,娶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她不曾想他娶妻时会是如此神情,戾气尽收,眉梢轻展。他素来不吝啬予人笑意,可那个倚在戏楼看台上的人,眼底的笑意轻挑又颓废,像是蒙上了一层琉璃罩,看得到,碰不到。
与眼前打马游街的新郎,仿佛只是长了一张相似的皮囊,其余并不相同。
她从前常常说,陆九霄这样的人,陆九霄这样的人……
可陆九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也未可知。
“小夫人,咱们还走吗?”丫鬟轻轻唤道。
茴香乍然回神,“走,就买这两盒香粉吧。”
眨眼间,迎亲的仪仗队就消失在迎安大道尽头。
黄昏时刻,红霞漫天,永定侯府总算是迎了新妇进门。
三拜之后,沈时葶一手执扇掩面,一手攥着与陆九霄同一根的红绸带,一路穿过无人的回廊,只听男人低声问:“累吗?”
沈时葶隔着扇面摇头,“不累。”
陆九霄轻哂,怎么可能不累,光是游个街,他一个男人尚且乏力,别提她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端端坐一路了。
至松苑,沈时葶偷偷四下瞥了一眼。
整个松苑布置得红火喜庆,她险些要认不出此处。
待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喜娘牵她落座,道:“二位可饮合卺酒了。”
陆九霄侧头看望她,握住她持着扇柄的手,缓缓摁下,露出那副灿若朝霞的姿色。
他勾了勾唇,抬手斟酒,而这斟酒的动作蓦地一滞,陆九霄眉梢轻轻扬了一下,倒不曾想,他也有给她斟酒的一日。
br
“给。”他将银制酒樽递给她。
沈时葶避开男人的灼灼目光,接过酒樽,对饮而尽。
“噔”一声搁下酒樽,陆九霄掌心贴着她的侧颈,满眼的旖-旎,沈时葶忙用双手抵开他的胸膛,“你,你要出去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