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一丝天光也无,辨不清时辰,按照她进牢中的时辰推算,此刻应是夜间,石壁厚重,静得只能听见壁挂灯油燃烧的劈啪声,以及远处间或传来的惨叫声。
沈昭晃了晃腕间叮当作响的铁链,这东西她一使劲就能扯断,若非还未打探清楚装着书信的包袱和银枪放在何处,她早就逃出去了。
那三位审讯的官员嘴牢得像糊了浆糊,对她没有用刑,想必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
她垂眸嗤笑一声,得了薛容鹤的授意吗?他恐怕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突然,一阵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来人步伐速度并非这几日熟悉的狱卒,也不是三位审讯官,天牢关押之人皆为犯下重罪,只有进没有出,即便是皇家也不得随意进入。
沈昭竖起耳朵细听,那脚步声愈发近了,最终,两名穿着黑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停在她的牢房前。
矮的那个率先摘了宽大兜帽,她眼眶红彤彤地,应是早前哭过,看见沈昭抬眸看她,顿时委屈地撇了撇嘴,声音哽咽,“昭昭??????”
沈昭瞳孔紧缩,连忙起身靠近,皱眉低声道,“公主和二皇子妃何必来此?”
如今北雍人人对她避之不及,与她来往甚秘之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判为通敌,好在薛容鹤已稳坐皇位,否则她真不敢想他与薛清月会被人诟病辱骂成何等模样。
她不是没想过薛清月会来,但李荷华怎么也跟着来此。
“你我以信相交,虽不常见面,但见字如见人,是否为真心实意我能辨清,”李荷华笑了笑,提起手上包袱,自栏杆缝隙中塞与她,“不论你是何人,我交友真心足矣。”
“二皇嫂说得有理,”薛清月埋怨地瞪了沈昭一眼,费劲拿起立在墙边的银枪,也一同塞进去,“你、不管你是沈离还是沈昭,在本公主心里你只是昭昭!”
沈昭接过东西,心下感动,却也颇为无奈,“你们可知私放敌国奸细,按北雍律法当车裂处死?”
“我们既已来此,便不惧此事,你只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李荷华目光灼灼,“我助你也并非全无私心,夫君尚未断腿时,曾与沈老将军交过几次手,说他有意促成两国和谈,我观你非嗜杀好斗之人,南明与北雍订立盟约一事,你意下如何?”
沈昭微微一笑,“知我者,荷华姐姐也。”
她此刻仍是男子装扮,沈离这层身份暴露之后也不再藏着掖着,眉宇间的英气显露无疑,气质与原先截然不同。
这一笑倒将一直盯着看的薛清月闹了个脸红,她总算是知晓引来“满楼红袖招”的沈离是何等模样,实在是少年将军风流肆意,难免让少女满心惦念不能忘却。
毕竟,谁不曾为话本中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动过心?
“南明与北雍多年交战,繁华之下满是疮痍,百姓乃至天下都经不起战乱了,”沈昭叹了口气,敛去眸中忧虑,“我本也计划杀了秦序后,向北雍递交盟书,只是??????”
见她停顿,薛清月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薛容鹤虽有心求太平,却主张以统一天下为开太平之策,先战而后和,与她的盟约之谋同归殊途,加之她又如此戏耍于他,恐怕盟约之事难成。
李荷华却看出几分端倪,她自幼与家中兄长一同读书习武,男子所见所闻,她亦了然,嫁与二皇子后夫妻和睦,二人又从不避讳朝政军事、无话不谈,对于沈昭的迟疑,自然比少时无忧无虑、受尽宠爱长大的薛清月敏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