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龙椅上,间或咳嗽几声,看着朝臣们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半天拿不出个章程来。
他们骂冀州刺史无用,又进言开仓放粮,还需调动周边粮仓运往灾区,接着派御史代皇帝前往灾区行监察之职,以防贪官污吏克扣赈灾粮。
薛容鹤静静立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也不接。
十日前朱雀便传来消息,他已派人在周边州府购得粮食,尽数运往灾区,可以他个人之力终究微薄。
冀州刺史担心丢了官职,一直按住不发,薛容鹤只好暗中命人假扮冀州信使,将此事捅了出来。
“咳咳——”皇帝被朝臣们吵得头大,出声制止,“好了,关爱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可有什么法子?”
“回陛下,”蓄着山羊胡的紫袍男子出列,恭敬行礼,“依臣之见,第一步应先救助灾民,令周边府县调集仓内粮食送往灾区,同时调遣长阳天下仓内存粮,由御史随行火速送往灾区,以安民心,防止因饥饿引发暴动。”
皇帝点点头,“不错,那依爱卿之见,这御史派谁去合适?”
关懿瞥了眼五皇子薛盈川,如今三皇子亡故、太子被废,正是皇帝立储的关键时期,以他这侄子的野心,赈灾便是个极好的机会。
不过是盯着那些贪官污吏,耗上四五个月便可回朝,还能赚得美名,功绩自然远超其余皇子,届时储君之位必是掌中之物。
薛盈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与关懿目光相接一瞬,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陛下,御史乃代您前往灾区行监察之责,需不惧贪官污吏之威胁攻讦,才能真正救助灾民。”
关懿微微抬眸看了眼神色不明的皇帝,谨慎道,“皇子们都已长大,是时候出门历练一番,且论忠心,无人谁能比得过父子之情,论身份,子代父往合情合理,皇子们自然不惧贪官污吏,应是最合适的人选。臣之愚见,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沉默一瞬,随后大笑道,“爱卿实乃国之栋梁啊!”
“既如此,便由年纪最大的盈川去吧,当哥哥的,给弟弟们做个表率。”
薛容鹤垂下眼帘,太子被贬后,父皇便有意疏远他,反而对薛盈川多有倚重,惹得朝中大臣猜疑不定,墙头草们又蠢蠢欲动起来。
父皇还真是将他们耍得团团转,若是他没收到玉衡传来的皇后死前之言,恐怕也同他们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直到他与薛盈川斗得两败俱伤,父皇出手除掉他们,得利渔翁便是毫不起眼的薛朝鸿。
父皇继承大统前便是个无依靠之人,谁知一朝被傅家嫡女看重,就此乘风而起,却也被世家掣肘,耗费半生才将权力握在手中,自然不愿皇位再落到拥有庞大外戚之人手中。
他倒是“因祸得福”,白家早已倾颓,母亲也疯癫多年,这才被父皇选中,将他扶起来拔掉了张、傅两家,除去不参与权势斗争的郭家,想必最后要拔除的便是有开国功勋傍身、隐隐成为世家之首的关家。
如今看来,父皇是要对关家下手了。
但为何如此心急?
张、傅倒台本就让其余世家们心生警惕,关家定然也有所准备,此时并不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薛容鹤眸色渐深,莫非父皇已经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