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阖不上眼。
几个翻身后,她索性坐起来,披上衣服,走到圆桌前,点燃了蜡烛。
闲来无事,昏黄的烛火下,她拿起手边的泥人细细端详——这是面具男子送给安儿的,小小几个,不过巴掌大,浑身涂满彩釉。一个青衣书生,一个红衣女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小童,一男一女,摆在一起,多么圆满的一家四口,尽显天伦之乐。
她努力回想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真的好熟悉,但她翻遍记忆,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她和太子虽是亲姐弟,但太子自幼在东宫长大,他又是储君,为了彰显仁厚,对待宫中姐妹皆一视同仁,逢年过节送到她这里的东西,和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女无贰,从未特殊。小时候她还怪过他,觉得他对待自己并不亲近。
为此,她还被母后狠狠教训了一顿。
“昭昭,他不仅是你的兄弟,更是宫中众多皇子皇女的兄弟。太子公正不偏颇,才是万民之福。”也只有如此,才能坐稳东宫之位。
她那时太小,没读懂母后的弦外之音,和太子的关系始终淡淡。后来长大了,男女有别,她见他的次数更少了,更别提他的部下。
谢时晏说他是太子旧部,两次见到那男子,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无恶意。莫非为着这层关系?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恨谢时晏。
可他为什么那么仇视安儿,今天那一剑,绝对是朝着要命去的。安儿是他的儿子,这件事她连谢时晏都瞒着,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说不上来。她一边想着,手中不住摩挲着小泥人。忽地,她手腕一顿,似乎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她急忙把烛台往跟前靠了靠,一个又一个看去,指尖在光滑的釉面上反复按压。终于,直到那个女子泥人,在它黑黑的发顶上,她找到一条缝隙。
李昭眸光一亮。她忙翻出安儿的匕首,沿着那条缝仔细撬开,在泥人内部,赫然躺着一张纸条!
她想了想,没有用手,反而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把那纸条挑开,上面只有干净利落几个字——“京中危,勿去。”
她心底蓦然一沉。
此时,门外响起有节奏的“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李昭不由握紧匕首,她没说话,外面也没说话。许久,李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在她准备喊人的时候,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昭昭,开门。”
是谢时晏!
李昭松了一口气,不可否认,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竟有种莫名的安心。
她拉开门闩,没好气道,“大晚上的,不会说句话——”
大门打开,她顿时消音。无他,门外的男人着实有些狼狈。
他面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几缕黑发混着浓稠的血迹沾在脸颊上,前胸的衣服料子已经看不出颜色,衣袖和下摆处凌乱破碎,一抬脚,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你怎么这样了,有没有受伤?”
她忙把他迎进来,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左胸中了一剑,无碍。”
他坐下来,声音有些沙哑,“他早有准备,设下重重埋伏,险些中了他的圈套。”
忽地,他咧嘴一笑,“我砍了他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