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李昭不知是在哄儿子,还是在哄自己。往事一幕幕闪现,李昭闭上眼睛,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娘亲,喜欢的。”
那是她年少时心心念念的郎君啊,怎么会不喜欢?喜欢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万国朝贺推到了五月底,他们路上时间充裕,便不像来时那样赶路匆忙。途径泗水,刚好赶上谷雨,当地人举办赏花节灯会,整车原地休整两天。
这日,谢时晏身着一身靛蓝色锦缎长袍,腰系玲珑佩环,乌发全部束起,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
忽地,他眼神一亮,看着远处而来的女子,温声道,“你今日,很美。”
那个不靠谱的好友曾告诉过他,要时常夸赞女人。但无奈谢时晏这根木头,着实不解风情,任他满腹经纶熟读经史,在看见李昭时,只能蹦出有一个“美”字。
李昭颇有些不自在,她扯了扯衣袖,道,“云蕙说换洗的衣裳没了,只余这一件。”不然以她的性子,是决计不肯穿的。
也不是说这衣裳不好,料子是上好的苏绸,刺绣是精湛蜀绣,李昭唯一不满意的是颜色——鲜嫩的水粉色,衣袖、裙摆处绣着百蝶戏花图,那是她做姑娘时最喜欢的图案。
可她不是年轻的姑娘了,她如今的年岁,再穿这种衣裳,平白惹人笑话。
谢时晏俊眉一挑,“谁敢笑话?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觉得好看的紧。她满头的青丝用一根素净的玉簪挽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温柔,浅笑嫣然,让他恍然以为回到了新婚时。
他心里顿时流动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云蕙慌乱的声音,“小郎君留步,先把脸给擦了。”
接着是孩童的兴奋声,“我洗过啦,洗得可干净啦!”
两人在那儿玩儿你追我逃的捉迷藏,李昭无奈出口,“安儿,过来。”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尚且滴着水珠的脸蛋儿,笑道,“小脏猫儿。”
“不脏不脏。”李承安嘴硬道,他扒着李昭的衣袖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听说晚上有花灯看,还有……有嫦娥仙子。”
“先把小脸儿擦干净再说,嫦娥仙子可不喜欢小脏猫儿。”
李昭对待儿子,向来有十一分的耐心,又哄又劝。谢时晏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他指着他,颇为嫌弃道,“昭昭,他跟我们一起吗。”
今日他邀昭昭同赏花会,可从没想带这个小不点。
李昭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要不是为了溜精力旺盛的安儿,李昭才不会想赏什么劳什子花灯。再早个十年她或许喜欢,可如今她更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一卷书,一户清茶,偷得浮生半日闲。
谢时晏尤不死心看着李承安,目光沉沉,暗含威胁。谁知狗蛋儿如今学聪明了,直接往李昭身后一躲,“娘亲,他瞪我!”
一口气梗在谢时晏胸口,半天上不去,下不来。一会儿,他皮笑肉不笑道,“童言无忌。昭昭,你别放在心上。”
对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李昭一笑置之。她收了帕子,转身问他,“你去不去?不去我跟安儿先走了。”
见他没有反应,她便没多问,牵起李承安的小手,绕过他,朝门外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男人愣神片刻,随即疾步追上去,紧紧跟在李昭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