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顾不上这些,扒着云蕙的手臂问,“安儿呢,安儿怎么样了?”
“放心放心,小郎君好着呢。”
云蕙把人哄回床榻上,道,“小郎君就是累着了。连日赶路,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孩子。没事儿,大夫开两幅药,发发汗,就好了。”
“真的?”
李昭惊魂未定,“可是……可是他说他痒,我看书上说,疫病刚开始就是这样……还有外面那些乞儿,疹子……”
“殿下多虑了!”
云蕙搅动着汤匙,安抚道,“一路上风餐露宿,偏生小郎君还不爱洗澡,他不痒谁痒!况且,这淮州就算地再邪,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活蹦乱跳呢,我们才刚来不到一天,这病没道理欺负外地人,您说是吧?”
汤匙一直搅拌,直到药盅上方飘起了残渣,云蕙小心地撇开,舀一了勺递到李昭嘴边,“小郎君皮实,他不消几日就能生龙活虎。倒是殿下,这里不比京城,您可不能再犯病了。”
一想到昨晚,云蕙就心有余悸。小郎君高热不退,殿下也昏倒了,若没有谢大人坐镇,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昭抬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骗我?”
“哎呦,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我方才从小郎君那边回来,好着呢。”
云蕙好说歹说,才哄得李昭愿意开口喝药,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是谢时晏。
“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自然地坐在她身边,接过云蕙手中的药盅。
“张口。”
李昭不说话。她看着他削瘦的脸颊,眼下一片淤青,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对不住,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既知麻烦,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体。”
谢时晏吹了吹汤匙里的汤药,语气不辨喜怒,“府医很早就交代过,你郁结于心,于身体大不益。昭昭,我自问待你如珠似宝,你凡有所求,我当竭力满足。而我只求你一展欢颜,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么难么?”
“别咬唇,张嘴。”
李昭停下下意识地咬唇动作,“你……在责怪我吗?”
没有来地,她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委屈。
在疫病的高压下,安儿突如其来的发热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冷静。她脑子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他还要反过来责怪她。李昭心里升腾起一股酸涩,蔓延到鼻尖。
汤匙离口,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顺着下颌淌下,落在男人的绣着松竹衣袖上,晕染开来。
没有大喊大叫,就连啜泣声都没有,她只是无声地流泪。几滴泪珠沾在睫毛上,随着睫毛一颤一颤地,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