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披起屏风上面的外衫,三下五除二挽了个发髻,叫上两个丫头还有睡迷糊的李承安,打开房门。
谢时晏却蓦然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他说,“我今日在外奔波许久,恐怕身上沾染脏东西,冲撞了你。”
在浓黑的夜色里,他们互相的脸都看不清,一前一后,途径两个抄手游廊,穿过后园,初春的夜间响起虫鸣,和匆匆的脚步声相和。
几人很快就到了官署后门,谢时晏停下脚步,“外面有人马接应,马车上有两天的干粮和水,中途不要下车,一路向北,至少得过了陈郡。”
他深深看向李昭,她蒙着面,借着房檐微弱的灯笼,也只能看到她微红的眼角。
谢时晏有些遗憾。他继续交代,“就算过了陈郡也不可掉以轻心,昭昭心善,路上莫多管闲事。马车左手边的包袱里有防身的匕首和三万两银票,你收好,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又看了眼没精打采的李承安,抚上他的头顶,“……还有孩子。”
李昭只是盯着他,脚下不动,一言不发。
谢时晏还有太多的衷肠要诉,可时间紧迫,城门开启一刻钟已是极限,多留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纵然心中千言万语,只余一声叹息。
“珍重。”
可惜了,到底没看清她的样子。
“谢时晏!”
李昭忽而喊住他,她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答应过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算。”
谢时晏笑了,“你放心,万国朝贺,必将为公主翻案。”
李昭敛眉,道,“我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她攥紧承安的小手,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事成之后,我就告诉你。”
“好。”
谢时晏淡道,“作为交换,到时候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又是一阵沉默,一会儿,谢时晏率先迈出脚步,摆摆手,“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送走李昭,谢时晏又步履匆匆地回了议事厅,里头的一众官员、医者,或坐或卧,一双双眼睛熬得通红。
见谢时晏回来,一个个瞬间打起激灵。这位京中来御史大人雷霆手段,区区几个时辰就罢了淮州参事、长史数名。有不忿者,不服这个衣衫都不整齐的御史,扬言要上奏弹劾。御史眉眼冷峻,微抬手,蒙面侍卫手起刀落,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桌案。
没有人敢说话,心中各自思量。
淮州富庶,淮州官场更是复杂,谢时晏这尊外来的佛,一上来就要压本地的小鬼儿,当众戕杀朝廷命官,就算是丞相也得给个交代,他们此时摄于武力淫威,不不敢说什么,至于心中打的小九九,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弯弯绕绕,谢时晏当然清楚,他也不在乎,疫病之下,他要绝对的权威——淮州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