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风言风语,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真相。”
谢时晏的声音冷静地有些残忍,“昭昭,你瞒不住的。”
“况且,做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好?”
谢时晏轻笑一声,劝道,“我膝下无子,自当待他如亲子教导。若他是个可造之材,百年之后,我的一切都是他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所有人追逐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我亲自送到他手上,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盯着李昭慌张的神色,语气中仿佛带着叹息,“昭昭,你不能这么自私。”
谢时晏身为一朝宰辅,在朝堂上巧辩群臣,泰然自若。如今他把这套用在李昭身上,李昭自然招架不住。甚至在他诘问自己的时候,李昭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再次叩问自己——她做的真的对么。
自以为是生下的孩子,让他跟着自己过着朝不保夕的清苦日子。今日太极殿的场景历历在目,至少在那一瞬间,她是后悔的。
——她后悔没有把安儿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血浓于水,谁能比血脉相连的骨肉更可靠呢。
此时李昭心里冒出两个声音。
一个说,“你还在挣扎什么呢?他能护得住安儿,能给他好的教育,能给他锦衣玉食,甚至安儿还十分喜欢他。你不肯让他们相认,难道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另外一个犹犹豫豫,“可是、可是他真能善待安儿么,安儿身份敏感,万一沦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为了那个位置,骨肉相残兄弟相戕的事还见的少么?”
两种声音在脑海里交织不停,李昭的眼底尽是挣扎——她从不是个坚强的人,流放黔州六年,若不是有了孩子,她可能早就下去陪先帝与先皇后,一了百了。可以说,儿子就是她活着的精神支柱,她不敢拿他冒一丝险。
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在内心阴暗隐秘的角落里,隐藏着那么一丝恨意。
凭什么!她怀胎十月,拼了一条命才生下的孩子,他当初弃若敝履,如今轻飘飘一句话,什么都是他的,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昭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用尽全部的力气保持一丝清明。深深地看着他,“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那不可能,你知道的。”
“谢时晏你别逼我。”
“你要逼急了,我、我……”
看着李昭色厉内荏的样子,谢时晏心软了。罢了,他今日本是讨她欢心来的,太过强硬反而不美。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他轻叹口气,“你别急,是我……总之,是我的错。”
“我不会逼你,没有任何人能逼你,我保证。”
他主动坐到离李昭最远的位置上,“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李昭双手还紧紧捂着孩子的耳朵,见谢时晏一副君子模样,端的是清风朗月。片刻,她慢慢松了力道,跳动的心口逐渐平复。
此时,谢时晏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昭昭,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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