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冗长的沉默。
久到李昭心里发慌,上方才传来皇帝阴沉的声音。
“当年之事,你心中可有怨?”
“流放六年,你心中可有怨?”
“你对朕,心中可有怨?”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一连三声责问,吓的周围的宫人都弯下腰,不敢大声喘气。
李昭想,怎么会没怨呢。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扣上反贼的帽子,失去了父皇赐给她的封号,流放寒苦之地六年,亲子不能相认……这让她怎么能不怨。
但她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闭上眼,维持下跪的姿势,疲惫道,“圣上仁德,恕我大罪,我在佛堂日夜为圣上祈福,神佛共鉴,不敢有半分怨尤之心。”
一顿违心之话出口,李昭甚至有闲心地想,幸好今日是个晴天,若万一下雨,她都怕出了门遭雷劈。
皇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又厉声责问道:“你既知道当初是朕开恩,饶你一命,为何要恩将仇报,引诱朕的重臣,背叛朕!”
“我没有。”
“还敢狡辩!如今都护到朕跟前了!朕从来不知,原来当初阴差阳错,朕竟拆散了一桩神仙眷侣。真是罪过啊罪过……咳咳。”
他说着急促咳嗽起来,一旁面容白净的宫女忙上前,拿出一颗紫色丹药,“圣上息怒。”
皇帝服下,喘息片刻后,恢复了平静。
他沉声道,“你进京后,一举一动,朕都知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小动作,朕不管,不代表朕眼盲心瞎,只是朕还顾念手足之情,君臣之义。”
“朕当初既然饶恕了你,就不会出尔反尔,你好好待在黔州念你的经不好么,非要趟京城这趟浑水。”
“你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你千不该万不该,动那些歪心思。”
“谢卿是朝廷肱骨,朕舍不得动他,只能委屈你了。”
他甚至不给李昭开口的机会,“来人,赐酒。”
李昭不可置信地抬头,她没想到,皇帝竟如此霸道,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定了她的生死,她连她的罪名都不知道。难道就是所谓的引诱重臣?
未免太过可笑。
太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鎏金的酒壶越来越近,李昭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她想起云蕙,她若是死了,她一定哭的眼泪哗哗,还有她的安儿,今年冬天的棉衣还没有给他缝,他冷了怎么办?他还不满七岁,没有爹,又没了娘,他一个小孩子,要怎么在黔州那个地方活下去。
他还在等她回家啊。
李昭身体瘫软在地上,她又想起慈恩师太,那个慈眉善目的僧尼,她会好好教养安儿吗,她不求把他教的多好,之求能给他一口饭吃,养活他到自立。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她应该听云蕙的话,把安儿的存在告诉谢时晏,好歹是他的骨肉,虎毒不食子,他总归会照看一二。
她不怕死,可是她死后,谁来怜悯她年幼的孩子。
李昭的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一个宫人急匆匆上前道,“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