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邓秀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说:“是熟悉的感觉。”
她在这儿生活了五六年,也感受到了这座城市与别处不一样的地方。
一出站,就看到了穿着朴素了许多的林振轩。
“林外公?你怎么来了?”邓秀宁惊喜地说。
林振轩看到邓秀宁,也露出笑容,说:“当然是来接你们了!我要是在家待着,又帮不上你外婆什么忙,她就得唠叨我,我干脆就出来了。”
邓秀宁被逗乐了,说:“那你就不怕我回去告你的状啊?”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挑起家庭战争的。”
玩笑过后,邓秀宁给伙伴们和林振轩互相介绍了一下。
之前大家就都知道了,林振轩是大学的教授,而葛翠成也是中学的主任,两个人都是教育系统的。在这个时候,肯定会受到红卫兵的一些冲击的,因此也都长了点心。
寒暄后,林振轩领着几个人往外走,说:“之前还能弄个小车来接你们,现在不行了,咱们只能坐公共汽车回去了。”
“没事儿,我们都坐习惯了。”邓秀宁说。
到了林家,邓秀宁就能感觉家里萧索冷清了许多。
往年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客厅里坐着好几个人在高谈阔论,楼上楼下有孩子跑来跑去,着实是个热闹的家庭。
而现在,那些人没了不说,墙上许多具有苏联风格的装饰也被去掉了,显得家里好像破败了一些。
葛翠成听到动静,就从厨房出来了,看到邓秀宁几个,张开手臂就一把把邓秀宁抱在怀里:“哎哟,秀宁啊,让我盼了好多天了。”
邓秀宁叫了外婆,注意到她本来乌青的头发里,已经夹杂了一些白发了,隔着距离再看,头发似乎也有些花白了。
估计也是被当下的形势给愁的。
放开邓秀宁,葛翠成热情地说:“都快进屋!烤火去!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比往年都冷一些。”
几个人听了就都笑,金丽儿是最憋不住话的,说:“葛奶奶,我们是从东北过来的,到这儿反而觉得暖和了呢!”
葛翠成听了也笑,说:“我倒是忘了这茬了。好了,都快进来吧!你们一来啊,我们这房子就多了许多活气,热闹起来了。”
说着,又去拿吃的又是倒水的,还指挥者林振轩帮他们放行李,显得格外热情,也让几个人放松了不少。
葛翠成对蔡解放还有印象,说:“蔡解放,你就是小时候常和秀宁玩到一起的那个小男孩吧?听说那时候,秀宁来我家住,你都不乐意她来呢!”
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蔡解放难得露出一丝羞赧:“葛奶奶,您快别提这茬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伙儿都哄笑起来了,金丽儿还不嫌事大地说:“原来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打邓秀宁的主意了啊!”
蔡解放一脸得意:“那只能说明我有先见之明!”
众人又是一通笑,这屋子里真的是活过来了似得。
休息后吃饭,吃完饭就去各自的房间里。
邓秀宁住的是林琳以前的房间,林敏一家的房间得留着,所以金丽儿和李晓红住一间,朱前进和金威住一间,蔡解放也有幸住了单独一间,这房子顿时好像就被塞满了似得。
林振轩关心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情况,邓秀宁和蔡解放一起和他聊了聊。
“你觉得这样的形势,会持续多久?”林振轩眉宇间有些抹不去的忧虑之色,不仅因为他们大学就有老师被学生针对和批斗了,还因为林敏一家,为了避开这一场灾难,直接申请劳动去了,因为高中已经不开课了。
邓秀宁知道,大串联不会坚持很久了,但是这场革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便说:“恐怕不会如您所期待的那样,很快就结束了。”
林振轩叹息了一声,说:“虽然生产没有被破坏,但是教育和文化工作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样下去,咱们国内的人才怕是会遭遇极大地断层啊!”
“有您这样的教授在,应该不会的。”蔡解放安慰他说。
林振轩摇头:“独木难支!独木难支!我身边有些学术十分不错的同事,已经被迫停止进行研究了,我时刻担心,什么时候会轮到我自己,我吃苦受累倒是不怕,怕的是手头的工作和心血就半途而废了呀!”
邓秀宁和蔡解放看了彼此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无奈和无力。
“我们会尽力帮您的。”邓秀宁说。
林振轩说:“你们怎么帮我啊?”
邓秀宁咬着唇想了想,说:“我们也是红卫兵,也有进行革命的资格,虽然怎么帮您我还没想到,但是我相信会有办法的。”
林振轩不置可否,但显然不太信邓秀宁能帮到他什么。
邓秀宁也拿不出能说服他的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